第01回 推食殷勤偏邀貧女憶 入門慷慨别具武夫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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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海黑發，後面拖了一把長黑的辮子，長長的旗袍，拖平青鞋白襪子的腳背。
隻在這幾點上，活現出她是一個旗族的舊式女子來。
趙自強知道旗族人家，是十分講規矩的，不便對人家内室，對大姑娘多談什麼，便點頭道：&ldquo不必客氣了。
剛才我和你老太太談過，以後家父搬進來了，一切的事情，還要多多照應。
我是不大能常回家，就是回家來了，待一會兒就得走。
&rdquo 老姑娘看他雖是粗眉大眼的黑漢子，面團團的，倒也帶有幾分忠厚之像。
靠後一步，低頭笑道：&ldquo你客氣。
&rdquo 趙自強卻也偏過了身子，側着走出門來。
江氏和他談了幾句話，看他彬彬有禮，這印象越發的好了，一直送到院子裡來。
趙自強就站着，攔住她不讓送。
笑道：&ldquo明天上午，家父就要由城裡搬到這兒來，假使我沒有趕到，拜托老太太，給我照顧一點兒。
家父今年已經六十八歲，雖然精神還健康，究竟上了幾歲年紀，總怕有些不方便的所在。
&rdquo 江氏道：&ldquo既然彼此是街坊，那總彼此有個照應的，你放心得了。
&rdquo 趙自強笑嘻嘻地，走出大門來，然後向她立正舉了一個手，才來回身上馬。
正當他上馬的時候，卻有一輛汽車，來勢非常猛地，向馬身上撞來，那馬已吃了一驚，跟着身子一閃。
趙自強是剛上馬的人，在鞍子上還不曾坐定，這樣一閃，就把他閃着向前，一栽直栽到大門邊石階上來。
那開汽車的見惹出了禍事，想要逃走，正好有一群駱駝，慢慢地迎面走來，擋住了去路，這得将車子停住了。
趙自強跳了起來，站到車子邊上，抓住司機道：&ldquo你下來，我有話和你說。
&rdquo 那汽車夫看這個樣子，料是強硬不過去，隻得随着他走了下來。
江氏在大門裡看到，倒不免和這司機捏一把汗。
他一手抓住了汽車夫的領口，喝道：&ldquo你說，你是什麼大來頭人家的汽車，在這樣闊的街道上亂撞？若不是剛才一群駱駝打這裡過身，你就把我撞倒了，也要開了車子逃跑的吧？&rdquo 那司機哭喪着臉隻管請安道：&ldquo老總，老爺，饒了我吧！我實在是心裡有事，開車失了手了。
&rdquo 趙自強道：&ldquo你有什麼心事？你說。
&rdquo 于是放松了領口，兩手插在褲袋裡，斜伸了一隻腳，向他望着。
那司機道：&ldquo我是個跟車的小汽車夫。
不大開車子。
我在香山慈幼院裡做事，因為接到城裡的電話，我父親病了，我開了車跑進城去看看。
想把父親送到醫院裡去，還得想法子弄錢。
一路上想這樣想那樣，所以沒有把車子開好。
&rdquo 趙自強道：&ldquo這樣說起來，倒也情有可原。
你父親是幹什麼的？&rdquo 他道：&ldquo我父親是賣燒餅的。
&rdquo 趙自強道：&ldquo一個賣燒餅的人，還有錢到醫院去治病嗎？&rdquo 他道：&ldquo那也沒有法子，我們就爺兒倆，他又沒享過我一天福，我瞧着辦吧。
&rdquo 趙自強對他臉上望了一望道：&ldquo咦！瞧你不出，你倒是個好人！你叫什麼名字，你父親叫做什麼名字？&rdquo 他道：&ldquo我叫宋道兒，我的父親叫宋益仁。
&rdquo 趙自強聽說，在身上掏出一張名片，又拔出身上挂的自來水筆，伏在一堵短牆上，在名片上寫了兩行字，然後交給宋道兒道：&ldquo城裡博仁醫院的院長，是我的熟人，你拿了我的名片去，他可以免費。
去吧，你父親既然是病重，時間是耽誤不得的。
&rdquo 宋道兒不料這位軍官，先是那樣兇，轉過身來，倒給自己一種便利，于是笑着向他連連道謝一陣，開着車子就走了。
江氏站在門裡邊，都看得呆了。
趙自強似乎也有些知道，回轉臉來向江氏道：&ldquo老太你覺得我做事有些瘋瘋癫癫吧？其實不是。
我先以為他是一個闊人的司機狐假虎威的，在外面闖禍，所以我非和他比一比勢力不可。
後來他說出來，也是一個窮人家的兒子，而且他還有些孝心，我自己愛我的父親，當然人家也愛人家的父親，我就不能體恤人家一點嗎？&rdquo 江氏笑道：&ldquo趙連長，你這人心眼兒好，将來一定有好處。
&rdquo 趙自強微微一笑，騎着馬走了。
江氏走回屋子去，老姑娘迎着母親道：&ldquo你剛才說誰好心眼兒？&rdquo 江氏于是把趙自強剛才的事說了一遍。
因道：&ldquo真的，好鐵不打釘，好人不當兵，這話是不對的，像趙連長這種人，又和氣，又爽快，能說不是好人嗎？&rdquo 老姑娘笑道：&ldquo這樣子說，這個街坊，你是願意的了。
&rdquo 江氏點點頭道：&ldquo這種人，别說做街坊，交朋友也好，攀親戚也好，我都願意呀。
&rdquo 老姑娘紅了臉道：&ldquo你這是什麼話？&rdquo 江氏這才覺悟自己失言，然而是已經遮掩不及了。
隻在這幾點上，活現出她是一個旗族的舊式女子來。
趙自強知道旗族人家，是十分講規矩的，不便對人家内室，對大姑娘多談什麼，便點頭道：&ldquo不必客氣了。
剛才我和你老太太談過，以後家父搬進來了，一切的事情，還要多多照應。
我是不大能常回家，就是回家來了，待一會兒就得走。
&rdquo 老姑娘看他雖是粗眉大眼的黑漢子，面團團的，倒也帶有幾分忠厚之像。
靠後一步，低頭笑道：&ldquo你客氣。
&rdquo 趙自強卻也偏過了身子，側着走出門來。
江氏和他談了幾句話，看他彬彬有禮，這印象越發的好了，一直送到院子裡來。
趙自強就站着，攔住她不讓送。
笑道：&ldquo明天上午，家父就要由城裡搬到這兒來，假使我沒有趕到，拜托老太太，給我照顧一點兒。
家父今年已經六十八歲，雖然精神還健康，究竟上了幾歲年紀，總怕有些不方便的所在。
&rdquo 江氏道：&ldquo既然彼此是街坊，那總彼此有個照應的，你放心得了。
&rdquo 趙自強笑嘻嘻地，走出大門來，然後向她立正舉了一個手，才來回身上馬。
正當他上馬的時候，卻有一輛汽車，來勢非常猛地，向馬身上撞來，那馬已吃了一驚，跟着身子一閃。
趙自強是剛上馬的人，在鞍子上還不曾坐定，這樣一閃，就把他閃着向前，一栽直栽到大門邊石階上來。
那開汽車的見惹出了禍事，想要逃走，正好有一群駱駝，慢慢地迎面走來，擋住了去路，這得将車子停住了。
趙自強跳了起來，站到車子邊上，抓住司機道：&ldquo你下來，我有話和你說。
&rdquo 那汽車夫看這個樣子，料是強硬不過去，隻得随着他走了下來。
江氏在大門裡看到，倒不免和這司機捏一把汗。
他一手抓住了汽車夫的領口，喝道：&ldquo你說，你是什麼大來頭人家的汽車，在這樣闊的街道上亂撞？若不是剛才一群駱駝打這裡過身，你就把我撞倒了，也要開了車子逃跑的吧？&rdquo 那司機哭喪着臉隻管請安道：&ldquo老總，老爺，饒了我吧！我實在是心裡有事，開車失了手了。
&rdquo 趙自強道：&ldquo你有什麼心事？你說。
&rdquo 于是放松了領口，兩手插在褲袋裡，斜伸了一隻腳，向他望着。
那司機道：&ldquo我是個跟車的小汽車夫。
不大開車子。
我在香山慈幼院裡做事，因為接到城裡的電話，我父親病了，我開了車跑進城去看看。
想把父親送到醫院裡去，還得想法子弄錢。
一路上想這樣想那樣，所以沒有把車子開好。
&rdquo 趙自強道：&ldquo這樣說起來，倒也情有可原。
你父親是幹什麼的？&rdquo 他道：&ldquo我父親是賣燒餅的。
&rdquo 趙自強道：&ldquo一個賣燒餅的人，還有錢到醫院去治病嗎？&rdquo 他道：&ldquo那也沒有法子，我們就爺兒倆，他又沒享過我一天福，我瞧着辦吧。
&rdquo 趙自強對他臉上望了一望道：&ldquo咦！瞧你不出，你倒是個好人！你叫什麼名字，你父親叫做什麼名字？&rdquo 他道：&ldquo我叫宋道兒，我的父親叫宋益仁。
&rdquo 趙自強聽說，在身上掏出一張名片，又拔出身上挂的自來水筆，伏在一堵短牆上，在名片上寫了兩行字，然後交給宋道兒道：&ldquo城裡博仁醫院的院長，是我的熟人，你拿了我的名片去，他可以免費。
去吧，你父親既然是病重，時間是耽誤不得的。
&rdquo 宋道兒不料這位軍官，先是那樣兇，轉過身來，倒給自己一種便利，于是笑着向他連連道謝一陣，開着車子就走了。
江氏站在門裡邊，都看得呆了。
趙自強似乎也有些知道，回轉臉來向江氏道：&ldquo老太你覺得我做事有些瘋瘋癫癫吧？其實不是。
我先以為他是一個闊人的司機狐假虎威的，在外面闖禍，所以我非和他比一比勢力不可。
後來他說出來，也是一個窮人家的兒子，而且他還有些孝心，我自己愛我的父親，當然人家也愛人家的父親，我就不能體恤人家一點嗎？&rdquo 江氏笑道：&ldquo趙連長，你這人心眼兒好，将來一定有好處。
&rdquo 趙自強微微一笑，騎着馬走了。
江氏走回屋子去，老姑娘迎着母親道：&ldquo你剛才說誰好心眼兒？&rdquo 江氏于是把趙自強剛才的事說了一遍。
因道：&ldquo真的，好鐵不打釘，好人不當兵，這話是不對的，像趙連長這種人，又和氣，又爽快，能說不是好人嗎？&rdquo 老姑娘笑道：&ldquo這樣子說，這個街坊，你是願意的了。
&rdquo 江氏點點頭道：&ldquo這種人，别說做街坊，交朋友也好，攀親戚也好，我都願意呀。
&rdquo 老姑娘紅了臉道：&ldquo你這是什麼話？&rdquo 江氏這才覺悟自己失言，然而是已經遮掩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