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邂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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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了骨。

    他的一雙手也會……”“癱了?一個人若雙手癱了還有啥大作為?小南還說要以自己一雙手去令無雙城改觀? 如今……想到這裡,聶風不禁五内如焚的道:“除了這樣,真的……别無他法?” 夢看着聶風,支吾:“辦法還是有的,隻是……”“隻是什麼?”“隻是必須有一個人願意犧牲他自己的兩寸筋脈,讓我把這兩寸手筋一切為二,每條一寸,驅在小南雙臂筋脈的枯幹接口上,這樣,他也許還有複原的希望……”聶風聞言随即毫不考慮的道: “夢姑娘,我願意結小南兩寸筋脈,事不宜遲,請你快動手吧!”此語一出,夢随即深深的凝視他堅定的臉,眸子中隐隐泛起一絲異常欣賞之色,似在訝異他那顆毫不考慮的心,她試探地問:“聶大哥,犧牲兩寸筋脈并非小事,在‘駁骨續筋’的過程中倘有什麼差池,你自己也會癱了,你,真的不怕?”聶風淡淡的答:“若能犧牲我兩寸筋脈便能扭轉一個孩子一生,我不怕。

    更何況,小南已是我的徒兒。

    ”乍聞此語,夢仿佛為之一呆,訝然問:“什麼?聶大哥,你已收了小南為徒?你……懂武功?”嘿,她竟然不知聶風懂得武功?她何以明知故問?是否隻為掩飾她那不可告人的身份? 聶風答:“懂得一點。

    ”夢認真的道:“那我更不能讓你這樣做了。

    聶大哥,你知道嗎?所謂‘一寸筋脈一成功’,你犧牲兩寸筋脈,便等如廢了兩成功力,這個犧牲實在……太大了……”是的!增強兩成功力對習武的江湖人來說,非要兩、三年時間不可! 這個犧牲不謂不大! 然而聶風兀自堅持:“夢姑娘,在下不認為這是犧牲。

    區區兩成功力能挽回一個孩子的一雙手,實在劃算得很……”你可知道,每個孩子都像一頁未曾編寫的曆史,我與小南雖是萍水相逢,但我不希望看見他因為雙手斷了而成為一頁糟透了的曆史;隻要救得了一個孩子,這個孩子将來也會為人間帶來的新的希望……”嘩!這樣傻憨憨的道理也說得通?真是虧聶風想得出來! 夢私下為之失笑,惟盡管她認為聶風有點憨宜,他的真誠與熱心,還是深深觸動了她……有些時候,女人喜歡的,正是這種憨直青年;其實憨直的人大都單純、善良,也多會是好男人……隻是,她是否也是一個好女人? 她牢牢的看着聶風,像是想真真正正的看清楚他,良久良久,她終于仰天倒抽一口氣,道:“好!聶大哥,那我便代小南先行多謝你……”“我們這就開始吧!”撲鼻的藥香,宛如一個奇幻飄渺、輕得可以一指彈破的夢。

     “躺在床上的聶風,在如夢如幻的藥香之下,腦海開始迷糊起來。

    然而,他還是可以感到,夢适才蓋在他鼻子上、那條蘸滿麻藥的粉帕已經移開,他還可依依稀稀聽見她在他耳畔夢吃般的低語恍如一段醉人的情話:“聶大哥,這些麻藥,足以你在我‘駁骨續筋’的過程中完全沒有絲毫痛苦,不過恐怕你這一睡,也要睡至明天清晨了……”聶風雖已逐漸昏沉,惟仍若斷若續的答:“夢……姑娘,一切……都……拜托……你…… 了,希望……小南……真的可……得回……雙……手……”說着說着,他終于昏睡過去。

     想不到他在此昏昏沉沉之間,所記挂的還是小南的手;夢默默的瞧着他,在确定他已失去知覺後,不期然的,她暮然像鼓起勇氣般,輕輕的撫了撫聶風的臉。

     他的臉是那樣的柔和,柔和得如同一張孩子的臉,或許在這張臉後所埋藏的那顆心,也是一顆從小至大也絲毫變異的赤子熱心夢一面輕撫着他的臉,一面無限憐借的輕聲道: “聶大哥,你知道嗎?這麼多年了,我所遇的人不外乎那數種;你,卻是最‘珍貴’的那種,你是那種‘外熱内熱’的漢子……”哦?她居然以“珍貴”來形容聶風?聶風何時變為稀有的珍禽異獸了? 不是的!紅塵衆生,不外乎隻可大概分為“外冷内冷”、“外熱内冷”、“外冷内熱”“不冷不熱”與及“外熱内熱”五種。

     其中的“外冷内冷”和“外熱内冷”,更是袅雄霸者的一般修為;至于“不冷不熱”,隻是平庸蒼生;而“外冷内熱”的人本性原屬不壞,可惜過于卓越不凡,空有熱血而不為人知,每每在自痛苦。

     五者之中,最完美的,當然便是“外熱内熱”那種;一個人若能内外都那樣完美,簡直是人間極品,以“珍貴”二字來形容他,實在不足為過。

     可喜的是,這種“稀有人種”仍未絕迹;更想不到的是,茫茫人梅,漫漫歲月,她在此時此地,今生今世,也能有緣遇上一個聶風……夢一直的看着聶風的臉,也看了看正昏迷不醒地躺在聶風身畔的小南,她自己的臉卻不知為何突然而起一股哀傷;終于,她取出一個以白瓷燒成的盒子;隻見盒子内盛着一些不知名的透明藥液,藥液之中卻浸着一些針線,和數柄薄而鋒利的七寸小刀! 她取出其中一柄小刀,把它放到床畔的燭光上燃燒;刀鋒在火光掩映之間漸漸燒得一片通紅,就在刀子燒得通紅刹那,她猝地舉刀。

     已是時候“驅骨續筋”了!這套她祖傳的秘法,不知在她十六年的生命中練習了多少次,簡直已到了熟能生巧的地步!但見她小刀一割,便把聶風左臂彎内的皮肉割開,當場血如泉湧,她随即“嗤嗤嗤”的點了聶風鮮血出處的幾個大穴,先遏止血再洶湧而出,接着下一步,亦是“驅骨續筋”最重要的一環……這重要的下一步,是否要把聶風臂彎内的筋脈挑出,割下兩寸? 原本應是這樣的事,可是,她,并沒有這樣做……出乎意料地,夢隻是從那白瓷盒子所盛的藥液裡,輕輕牛起一起針線,一針一針的把聶風割開的傷口縫合,每一針皆異常小心翼翼,就像惟恐自己二針之失,會徹底破壞聶風内外俱圓的完美一樣。

     聶風既已緊決成全小南,她為何要這樣做,難道她已忘了小南的雙手?聶風既已緊決成全小南,她為何要這樣做,難道她已忘了小南的雙手? 她當然沒有忘記,更沒忘記小南是一個乖孩子! 她忽地從白瓷盒子取出另一柄刀,放到燭光上燒紅,接着,她輕咬紅唇,咬得紅唇快要滴血,她霍地抨起自己如流雲般的衣袖,沉郁的看着聶風道:“聶大哥,你甯願犧牲自己兩成功力相救小南的高義,我實在萬分佩服;可是你别要忘了,小南不僅是你徒兒,也喚我作姐姐“這兩寸筋脈,其實最應犧牲的人,是”“我!”“我”字一出,隻見她手起刀落,那七寸小刀已直向自己右手臂彎割去! 原來她是不忍聶風犧牲?才想以自己筋脈犧牲?然而别要忘了,她若要自行“驅骨續筋”,便必須在完全清醒的情況下操刀,所以她絕不能吸入半點麻藥,否則又如何自行操刀? 但,這實在是一件相當令人心寒的事;她将要以自己左手親自剖開自己右臂皮肉,再挑出筋脈割出兩寸,接着還要一針一針縫合傷口;整個過程所要忍受的徹骨痛楚,以她珊珊弱質,如何可以忍受得起? 然而為了小南雙手,為了不想聶風犧牲,她決定……“放肆”就在她的刀還差一分便觸及她的皮肉之際,房外霍地傳來一聲老婦的怒吼,一根龍頭拐杖已穿窗飛入,龍頭拐杖的龍頭,還恰好擊中她操刀的手腕,“當”的一聲!她手中鋒利的小刀随即跌到地上,龍頭拐杖亦借力一旋,旋向房内一道屏風之後。

     幾乎是同一時間,一條魁梧的身影已掠進房内的屏風後,一手重執龍頭拐杖,便往地上一插。

    雖是隔着屏風,惟來者渾身上下散發的那份無匹霸氣,早已逼得屏風也在籁籁作響! 夢與這條魁梧身影,就這樣給這道屏風隔着;若單從魁梧身影投到屏風的影子看來,這顯然是一個昂藏七尺的漢子;然而屏風上的影子卻已有點佝偻,且從影子依稀可辨,這條身影的裝束是一名龍鐘老妪……“姥姥?”攀乍見這條身影出現,一顆芳心不期然一寸寸的向下直沉。

     姥姥?原來這條身影便是那個躲在山洞屏鳳後的“姥姥?”她居然也會在此出現? 但,其時她不是一臉關公之相,一身關公的裝束嗎?如今透過這道屏風看去,影子所呈現的何以會是老婦?而不是他關羽? 這條身影的聲音,又為何會是女聲?不再是男聲?屏風後她的真身,真的是老婦? 這……可能嗎? 再者,“姥姥”二字,原解作外祖母的意思;夢喚其作“姥姥”,她可會真是她的外祖母? 姥姥極具威儀的道:“丫頭你好鬥膽!你可記得自己是什麼人?”雖然隔着屏風,夢已看不見姥姥難看的面色,但她還是不由自主的深深低下頭,支吾以對:“我……當然記得自己……是什麼人。

    ”“好!”姥姥忿然反問:“你既然記得自己是什麼人,為何這樣不懂珍惜自己?你可知道,你生存的每一刻,你身體的每一分力量,都并非屬于你自己,而是屬于這四個字”“義!薄!雲!天!”驟聞“義薄雲天”四個字,夢渾身陡地一震,仿佛也為了這四個字後隐藏的故事而震動! 隻不知,那是一個怎樣令人震動的故事? 夢黯然道:“姥姥,夢兒也知道‘義薄雲天’四字對我們來說異常重要,然而…… 若我們隻是不顧一切地為了這四個字而無視其他人的重要。

    便……更與此四字背道而馳了……”屏風後的姥姥驟聞此語,情緒似乎較為平複一些,但還是問道:“丫頭好嘴刁! 好!你且舉個例子,看看當今之世,誰還配稱‘義薄雲天’四字?”夢想也不想,便朝床上昏沉不醒的聶風一指,答:“這裡就有一條漢子,他……有一腔……‘堅固’柔腸……” 在屏風後的姥姥雖瞧不見夢所指之處,惟以其功力似亦聽出夢所指何處,她冷笑:“嘿! 聶風?這小夥子太沒機心,也太單純!他在江湖行走,居然敢輕易讓你替他操刀。

    如此毫無戒心,他能夠活至現在,也實在太長命,太神奇了……”夢猶自為他辯護:“但,這正是他的長處!他為了小南這個新收的徒兒,竟願意冒癱瘓之險,更犧牲自己的兩成功力來拯救他的手;姥姥,請你問心,這樣的人……是否堪配‘義薄雲天’四字?”她居然敢叫姥姥問心?看來她是一心要維護聶風了!姥姥默默聽罷她這番慷慨陳詞,仿佛陷于一番思量,隔了半晌:她終于沉吟道:“所以,為了不忍讓他犧牲,你甯願犧牲自己兩寸筋脈?兩成功力?”“而且,你還故意割開他的皮肉,令他以為自己已經犧牲了,面不知道犧牲了的人原來是你,好讓他能心安理得?”啊!原來夢把聶風皮肉割了又縫,隻為兔他操心? 心意乍被說穿,夢登時粉靥一紅,不知怎樣回答;然而姥姥看來并不需要她回答,她繼續說下去:“夢兒,其實,你能不讓聶風犧牲而執意犧牲自己,又何嘗不配‘義薄雲天’四字?”姥姥本來戚嚴無比的嗓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