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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歐洲均勢與droitdesgens①,是一種手段,”神甫說道,“隻要俄國這個以野蠻殘暴著稱于世的強國能夠大公無私地站出來領導以臻緻歐洲均勢為目标的同盟,那就可以拯救世界了!” -------- ①法語:民權。

     “您究竟怎樣去求得這種均衡呢?”皮埃爾本來要開腔,安娜·帕夫洛夫娜這時向他跟前走來,嚴肅地盯了皮埃爾一眼,問那個意大利人怎樣才能熬得住本地的氣候,意大利人的臉色忽然變了,現出一副看起來像是和女人交談時他所慣用的假裝得令人覺得委屈的谄媚的表情。

     “我有幸加入你們的社會,你們的社會,尤其是婦女社會的那種優越的智慧和教育,真叫我神魂颠倒,因此我哪能事先想到氣候呢。

    ”他說。

     安娜·帕夫洛夫娜不放走神父和皮埃爾,為着便于觀察起見,便叫他們二人一同加入普通小組。

     這時候,又有一個來賓走進了客廳。

    這位新客就是年輕的安德烈·博爾孔斯基公爵——矮小的公爵夫人的丈夫。

    博爾孔斯基公爵個子不大,是一個非常漂亮的青年,眉清目秀,面部略嫌消瘦。

    他整個外貌,從困倦而苦悶的目光到徐緩而勻整的腳步,和他那矮小而活潑的妻子恰恰相反,構成強烈的對照。

    顯然,他不僅認識客廳裡所有的人,而且他們都使他覺得厭煩,甚至連看看他們,聽聽他們談話,他也感到索然無味。

    在所有這些使他厭惡的面孔中,他的俊俏的妻子的面孔似乎最使他生厭。

    他裝出一副有損于他的美貌的醜相,把臉轉過去不看她。

    他吻了一下安娜·帕夫洛夫娜的手,随後眯縫起眼睛,向衆人環顧一遭。

     “VousvousenroAlezpourlaguerre,monprince?①”安娜·帕夫洛夫娜說道。

     “LegénéralKoutouzoff,”博爾孔斯基說道,像法國人一樣,說庫圖佐夫一詞時總把重音擱在最後一個音節上,“abiBenvouludemoipouraide-de-camp……”② “EtLise,votrefemme?”③ “她到農村去。

    ” “您從我們身邊奪去您的漂亮的太太應該嗎?” “Andve,”④他的妻子說道,她對丈夫說話和對旁人說話都用同樣嬌媚的腔調,“子爵給我們講了一則關于名叫喬治的小姐和波拿巴的故事,多麼動聽啊!” -------- ①法語:公爵,您準備去打仗嗎? ②法語:庫圖佐夫将軍要我做他的副官。

     ③法語:您的夫人麗莎呢? ④法語:安德烈。

     安德烈公爵眯縫起眼睛,把臉轉過去。

    安德烈公爵走進客廳之後,皮埃爾便很欣悅地、友善地望着他,一刻也沒有轉移目光,皮埃爾向前走去一把拉住他的手。

    安德烈公爵沒有掉過頭來看看,他蹙起額角,做出一副醜相,心裡在埋怨碰到他的手臂的人,但當他望見皮埃爾含笑的面龐,他就出乎意外地流露出善意的、愉快的微笑。

     “啊,原來如此!……你也跻身于稠人廣衆的交際場中了!”他對皮埃爾說道。

     “我知道您會光臨。

    ”皮埃爾答道,“我上您那兒吃夜飯,” 他輕聲地補充一句話,省得妨礙子爵講故事,“行嗎?” “不,不行。

    ”安德烈公爵含笑地說道,一面握住皮埃爾的手,向他示意,要他不必多問。

    他還想說些什麼話,但在這當兒瓦西裡公爵随同他的女兒都站起來,退席了,男士們也都站起來讓路。

     “我親愛的子爵,您原諒我吧,”瓦西裡公爵對法國人說,态度溫和地拉住他的衣袖往椅子上按一下,不讓他站起身來。

     “公使舉辦的這個不吉利的慶祝會要奪去我的歡樂,并且把您的話兒打斷了。

    離開您這個令人陶醉的晚會,真使我覺得難受。

    ”他對安娜·帕夫洛夫娜說道。

     他的女兒——名叫海倫的公爵小姐,用手輕輕地提起連衣裙褶,從椅子之間走出來,她那漂亮的臉盤上露出更愉快的微笑,當她從皮埃爾身旁走過時,皮埃爾驚喜地盯着這個美女。

     “很标緻。

    ”安德烈公爵說。

     “很标緻。

    ”皮埃爾說。

     瓦西裡公爵走過時,一把抓住皮埃爾的手,把臉轉過來對安娜·帕夫洛夫娜說道。

     “請您教導教導這頭狗熊吧,”他說道,“他在我家中住了一個月,我頭一次在交際場所碰見他了。

    對一個青年來說,沒有任何事物像聰明的女人們的社交團體那樣迫切需要的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