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回 獻到宮廷 妙筆才為當世重 躬親隴畝 衷懷始共野人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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擾我們的清興吧。

    ” 杜甫含笑點頭。

    跟着又把孫鷹夫婦任俠尚義和岑參遇合經過從頭說了。

     鄭虔撫掌稱快,連說:“我們想要交的正是這類人物。

    ”忽又問道:“昨日遇見韋左丞還問起過你。

    聽口氣,好像你久已不去尋他了。

    此公在朝,雖然無甚建白,對你卻頗看重。

    你今後出處還是離不了這班人,最好不要和他太疏遠了呢。

    ” 杜甫想起彼此都是憤世嫉俗,為時诟病,才緻落拓長安,久不得意。

    有時談起近況,互相勸告,不要那樣迥異庸俗,自取困辱,也都覺得對方有理,應該世故一些。

    偏是積習難改,心中郁憤隻有日益加深。

    今日本是專心誠意趕來勸他,不料他也同樣要勸自己。

    心中好笑,乘機答道:“今日本定往踐韋左丞的約會,隻為聽到鄭兄喜信,特地趕來。

    你向來不肯獨飲,如和朋友相對卻是每飲必醉。

    日色早已偏西,今天又不能去了。

    ” 鄭虔因杜甫一來高興非常,意欲暢飲之後留他下榻。

    聞言,不知杜甫以進為退,脫口便道:“杜兄雖然多才,朝中并無一人肯為援引。

    難得此公奉調回京,又肯代你榆揚。

    已有前約,怎好不去?” 鄭妻人頗聰明,正和阿駕收拾床榻,早看出杜甫心意,在門内接口道:“杜兄由韋家回來,再和你作長夜之談也是一樣。

    你少飲兩杯,把這頭一幅畫先趕出來,送進宮去吧。

    你隻會閉門作畫,可知蒼頭還未找到以前,我母女二人應門不勝其煩麼?” 鄭虔也覺诏期甚急,惟恐誤事,笑道:“小弟本意留你暢飲,并作長談,略洗近兩日所染塵濁之氣。

    不料君命難違,你也非去應酬一下不可。

    你我二人平日互相勸告,到底未能免俗。

    你說有多可笑呢?”杜甫知他性情,乘機又道:“等你畫成進禦,再将一些畫債略微清理,定出日常清課,來日方長,盡可盤桓,無須急此一時之聚,你索性安心寫畫,十天之後我再來拜讀你的佳作。

    吃飯還不到時候,請幹這一大杯,我告辭了。

    ” 鄭虔因天已申西之交,恐杜甫耽誤韋家約會,笑道:“前日聖意本要給我一個官做,那老兒說我疏懶狂傲,難于理事,給我補了一個廣文館博士。

    幸而仍是冷職閑曹,已使我俗塵猖集,門庭若市。

    再要做個黃豆大的官兒,恐怕我們見面都難了。

    今天由你的便。

    這兩張畫至多還有三天就可畫完。

    等到進呈之後,便往尋你,借此躲上兩天也是好的。

    ” 杜甫面容立變道:“又是李林甫那個老兒阻塞賢路麼?” 鄭虔笑道:“你又來了不是?遠古雖不可稽,近自秦漢以來,朝廷祿位早為此輩竊據,他們治亂興衰疊為消長,卻累我輩中人窮愁抑郁以終者不知多少!你幹生氣,其奈他何?不過,冰山易倒,終有盡時。

    你不像我那樣懶散,也許還有出頭之日。

    于秋後世自有公論,暫時由他去吧。

    ” 杜甫和鄭虔對飲了一大杯,便起告辭。

     鄭虔早準備送給杜甫一些财物,知他此時還不短用,又正要往韋家去,不便攜帶,決計改日親自送往他家,以免推謝,便沒有提。

     杜甫離開鄭家,見天色還早,索性去往韋家道謝。

    至門一問,才知韋濟又往軒轅廟聽術士孫甑生講經說法。

    好些權貴也在那裡,要到三日之後才回。

    隻得走了回去。

     第二日起,杜甫聽了愛妻楊氏的勸,托人在杜曲買了十畝田、一頭耕牛和一所小房,所居紙窗竹屋,環以疏籬。

    庭前藥草肥茂,雜花缤紛。

    又有小溪臨門,南山在望。

    煙雨晴岚朝夕百變,景尤清麗。

    生活起居既勝于前,夫妻情愛又厚,日常對月賞花,迎風修竹,頗多樂事。

     楊氏因丈夫還要進取功名,長安物價日昂,不能不作長久打算。

    雖用了一名老長工,不時仍和杜甫同往田裡相助操作,料理農事。

    又把屋後隙地辟作菜畦,桑麻之外,并養雞豚。

     鄭虔不久遷居朱雀街西第二街第七坊,地名安豐坊。

    房舍自然比前較寬,又添了一些用具,畫室還是那麼亂糟糟的。

    以前收過潤筆不能不畫的,也非一兩年内所能畫完,成了欲罷不能之勢。

    打算再像先前那樣杜曲尋幽,樊川選勝,與杜甫嘯歌終日,清談永夜,自難如願。

    先後雖往杜陵訪看幾次,隻有一次和杜甫往遊韋曲何将軍山林。

    因主人好客,殷勤留宴,加上天氣太熱,實在無心寫畫,才和杜甫同在園中下榻,住了十幾天。

    餘者都是聚上一半日便須别去。

    杜甫恐鄭虔任性縱飲,因而誤事,極少加以強留。

    偶往城中訪看,也必設詞推托,不肯留住,以免妨他繪畫。

    所受岑參贈銀雖因遷居用完,田裡卻有了出産,柴米蔬菜漸可自給。

    加上鄭虔不時分潤,耕讀生涯居然不惡。

    比起初來長安,常與富貴中人酒食征逐的那一段歲月,反而舒暢得多。

    因為夫妻二人日與田夫野老相接,由不得就有了感情。

    再常看到好些親手種植的菜蔬花果按時成長,也實高興。

    習慣自然,樂在田問,竟把進取功名之念淡了好多。

    自來環境移人,近于此者必遠于彼。

    杜甫晨旭耕稼,夜月吟詩。

    遇到春秋暇時,約上左近兩個老農同往采藥,涉彼南山,已成了他的愛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