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回 季世更何知 三絕補窗高士畫 危機原不計 長亭走雨故交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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幅《終南春弄圖》更是鄭兄精心傑作。

    不是我輩中人,看都不要給他看呢!” 鄭妻含笑謝諾。

    阿鸾早将先前用過的盆水取走,又端來大盆熱水,帶進一個空盆。

    剛将水勻成兩份,聞言将畫抱起,便往外走。

     杜甫恐鄭虔任性,忙道:“臉水來了,快洗,快洗!” 鄭妻忙着去備酒飯,便自走去。

     鄭虔笑道:“小弟平生愛玩煙霞,喜涉山川,體會物情,每多感觸。

    惟恐過眼雲煙,難留永憶,這才學為繪畫,記以詩歌。

    空抛心力,虛度時光,全由自家愛好,積習難忘。

    本無稗于今世,亦非有人誤我。

    此物饑不可食,寒不可衣。

    補我寒窗,兼供卧遊,禦風應急,原非故意。

    既然找得紙來,當然不會再用畫補。

    得此良友賢妻,已是自豪。

    若再非此不可,便是有心作态,連人也顯得小氣了。

    ”随陪杜甫同往外間小屋,各把身上灰塵掃去,洗漱之後,重整衣冠,又談起來。

     阿鸾先送進一壺酒,一碗炒蛋,一盤涼拌晚菘(菜名,色青者即青菜,色白者即白菜,變種而色轉黃者即黃芽菜),笑道:“爸!娘說請你陪杜伯父先用點酒。

    ”說罷匆匆走出。

     幼女天真,憨态可掬。

     杜、鄭二人舉杯同飲,談興更豪。

    由詩、書、畫談到朝廷好大喜功,屢開邊釁,以緻連年用兵,多耗國用。

    近更信任奸相,習為奢侈,使百姓多受征役之災,将來恐有分崩離析之患。

    瞻念前途,同懷隐憂。

    又由互吐襟期,各言其志,變為哀民念切,共慮時艱。

    就在這激昂慷慨、相對歎息之際,鄭妻恰将新炊晚稻和炖好的肥雞送了進來。

    跟着打掃床榻,放好鋪蓋,備了茶水,又将窗子糊上,方始辭出。

     杜、鄭二人酒足飯飽,歇了片時,索性同榻夜話,一直談到雞聲再唱,方始朦胧睡去。

    杜甫恐主人費事費錢,昨晚約定次日同去看望房-、孔巢父,醒來見天時将近午,忙把鄭虔喚起,匆匆洗漱,一同走出。

    杜甫因鄭虔曾與房-相識,巢父尚未見過,恐他不願意去,笑道:“弱翁(巢父字)隐居祖襪山,志行高潔,又是太白故交,和房次律(-字)一樣,都是我輩中人,定能一見如故。

    聽說他将要回轉江東,我想托他代向大自問候,恐怕錯過機會,因此先到他家,便約酒肆同飲,午後再訪房次律去,尊意如何?” 鄭虔笑道:“觀人者必于其友,何況此君并非當道,又是太白舊交,焉有不去之理?我隻是不願去看那些豪門中人的顔色罷了。

    此時風雖暫住,滿街落葉,遍地黃塵,蕭飒景象令人難受。

    天子移住華清,連落葉塵沙也無人掃,不尋朋友談笑,何以度日?聽說他就寄居在南門外汝陽王(李-)别墅裡面,離此不遠。

    天已不早,快些走罷。

    ” 二人且談且行,轉眼出了南門,尋到汝陽王别墅。

    名帖剛拿進去不多一會,孔巢父便出迎賓,同到園中客館落座,互相禮見之後暢談起來。

     鄭虔見巢父紅面長髯,身材高大,聲如洪鐘,人甚豪爽,先就心喜。

    交談之後,越發投機。

    等杜甫問完太白近況,見天已交午,意欲辭去。

     孔巢父忙道:“主人已命備下酒宴,托我挽留佳客,在此一醉,二兄此時都不能走了。

    ” 杜甫本意李斑皇室宗親,必已随駕骊山,打算少坐片刻,約了巢父同往酒家小飲,不料主人竟會移居别墅。

    前聽太白說他愛才善飲,三鬥不醉,并無王公習氣。

    雖然是個好人,隻是冒昧登門,連名刺都未通,怎好就做他的座上客?見鄭虔已先開口推謝,正請巢父代為婉辭,忽聽門外有人笑道:“二位先生不肯臨賜(賞光),可是嫌我未先邀約,待客之意不誠麼?” 杜、鄭二人回顧來人豐容虬髯,氣度高華,年約五十以内,已雍容緩步走了進來。

     巢父忙向雙方引見。

    杜、鄭二人才知來人便是汝陽王李。

    見他衣履雖頗華美整潔,并非親王服飾,也無從人随行,進門之後才有三四個侍從趕來,也都侍立在外,沒有一人走進。

    對人更是禮讓殷勤,意甚誠懇,談不幾句便請入席再談。

    話未說完,門外侍從已有二人飛奔而去。

     杜甫先具成見,固有好感。

    鄭虔雖然自來看不起這類王公顯要,一旦對面相看,也說不出半個不字。

    李班陪了來客,順着花徑,笑語同行。

     杜、鄭二人見地上沙塵早已打掃,當此草木黃落之際,園中菊花特盛,五色缤紛,深秋獨做,霜華照眼,冷豔含芳,用以點綴園林,越發引人留戀。

    一路上的樓台亭館、畫閣回廊,雖非尋常百姓所能想見,偏是曲徑通幽,赤欄臨水,寒林聳秀,楓葉流丹,别具一種爽朗清麗之緻,通不帶絲毫俗惡氣。

    最後繞到一座池邊樓台之内,盛筵已早備齊。

    主人好似專為杜。

    鄭二人而設,并無他客。

    原來左丞相韋濟曾在李-面前說過杜甫的好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