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七 書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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纣之自焚憐武庚之自罪是以釋其縛焚其榇使奉有殷之祀示不絶纣也若微子則遯于荒野一時武王釋箕子之囚封比幹之墓百爾恩禮舉行悉徧而未及微子以微子遯野未之獲也逮武庚再叛卒于就戮始求微子以代殷後而微子于此義始不可辭耳前日奔周之説毋乃躁謬己乎至于比幹箕子俱以死谏比幹偶逢纣之怒而殺之箕子偶不見殺而囚之為奴耳囚而為奴如漢法髠鉗為城旦舂論為鬼薪是也而説者又謂箕子之不死以道未及傳也夫道在可死而曰吾将生以傳道則異日?雄之美新拟易可以自附于箕子之列矣且箕子豈知它日之必訪己而顧不死以待之哉此皆二千餘載間誣罔聖賢之論故予不可以不辯 論三監 武王周公伐殷誅纣而立武庚使管叔蔡叔霍叔監殷管叔以殷叛雖孟子亦認為周公之過而蘇氏又盛稱武王之疎以成敗之迹言之過則誠過而疎則誠疎矣而聖人正其誼不謀其利眀其道不計其功于此略可見然以處事之理言之固亦未為疎也君臣之際天下之大戒昔者成湯伐桀則放之武王克殷而纣死矣武王為天下除殘而已固不必加兵于其身也聖人惡惡止其身而已固不必誅絶其子孫也于是立武庚以存其祀以常情論之誅其父而立其子安知武庚之不複反乎慮其反而不立與立之而不能保其不反是不得以存之也于是分殷之故都使管叔蔡叔霍叔為之監以監之夫天子使其大夫為三監監于方伯之國國三人亦殷禮也況所使為監者又吾之懿親介弟也武庚何得為亂于其國假使管叔而至不肖何至挾武庚以叛哉聖人于此亦仁之至義之盡矣不幸武王則既防成王則尚幼而天下之政則周公攝之是豈其得已也彼管叔者國家之謂何又因以為利彼固以為周之天下或者周公可以取之已為之兄而不得與也此管叔不肖之心也而況武庚實嗾之于是倡為流言以撼周公既而成王悟周公歸而遂挾武庚以叛彼武庚者矙周室之内難亦固以為商之天下或者已可以複取之三叔之愚可因使也此武庚至愚之心也而況三叔實借之于是始為浮言以誘三叔既而三叔與之連遂挾三監淮奄以叛夫三叔武庚之叛同于叛而不同于情武庚之叛意在于複商三叔之叛意在于得周也至于奄之叛意不過于助商而淮夷之叛則外乗應商之聲内撼周公之子其意又在于得魯三叔非武庚不足以動衆武庚非三叔不足以間周公淮夷非乗此聲勢又不能以得魯此所以相挺而起同歸于亂周也抑當是時亂周之禍亦烈矣武庚挾殷畿之頑民而三監又各挾其國之衆東至于奄南及于淮夷徐戎自秦漢之勢言之所謂山東大抵皆反者也其他封國雖多然新造之邦不足以禦之故邦君禦事有艱大之説其艱難之勢誠大也有民不靜亦惟在王宮邦君室之説是欲閉關自守也大诰一書朱子謂其多不可曉以今觀之當時邦君舊人固嘗與于武王吊伐之事者非不知殷之當黜也特以事勢之艱大故欲違蔔自守耳是以大诰一篇不及其他惟釋其艱大之疑與其違蔔之説自肆予沖人以下釋其艱大也予惟小子以下釋其違蔔也爾惟舊人以下釋其艱大也予曷其極蔔以下釋其違蔔也若夫事理則固不在言矣抑大诰之書曰殷小腆曰殷逋播臣于三監則略而不詳何也蓋不忍言也不忍言則親親也其卒誅之何也曰親親尊尊并行不悖周道然也故于家曰親親焉于國曰君臣焉象之欲殺舜止于亂家故舜得以全之管叔之欲殺周公至于亂國故成王得以誅之周公不得以全之也使管叔而可以無誅則天下後世之為王懿親者皆可以亂天下而無死也可以亂天下而無死則天下之亂相尋于後世矣而可乎故黜殷天下之公義也誅管蔡亦天下之公義也夫茍天下之公義聖人不得而私亦不得而避也籲是亦成王周公之不幸也 論處殷民 殷自中葉以來士大夫世家巨室殖貨慢令風俗浸不美盤庚一嘗正之歴高宗諸賢君風俗固嘗正矣至纣又以淫酗驕奢倡之一時風靡而又為天下逋逃主聚諸亡命是崇是長凡億兆之心如林之旅計皆是物蕩無亷恥一旦周師至則倒戈迎降之不暇爾武王入殷固己慮之曰若殷之士衆何太公亦已有誅斥之意矣獨周公不然而兼包并容之然商民之意得氣滿終不若在纣之日故其後從武庚以叛于是分遷畿甸而處之而誘之亦殊勞矣昔子王子謂迹商民之所為自秦漢言之坑戮誅夷之而已矣而乃待之如此此乃周公之德而所以為周家之忠厚也然觀于多士多方君陳畢命諸書大抵殷民之為頑自其染纣之惡于是有淫放之習自其從武庚之叛于是又有思商之心以淫放之習而行思商之心奚為其不亂也周公之時洛邑雖遷而思商未釋也君陳以後思商之念釋而化纣之習未除也思商之心未釋故多士多方開谕之辭詳化纣之惡未除故君陳畢命簡别之政肅周公成康不惟其思商而化之不以其防商而置之分正之命拳拳于生厚之遷保厘之冊汲汲于餘風之殄噫是特為風俗人心計耳前儒謂東遷之後衛之俗淫鄭之俗诽魏之俗啬齊之俗詐獨東周之民忠厚之風歴數百年而不及其亡也九鼎寳器皆入于秦而周民遂東亡先王之化所以入人者深矣 殷民叛周論       周洪谟 或問武王之伐商也書曰前徒倒戈攻于後以北是言王者無敵也又曰篚厥?黃紹我周王是言人心悅服也夫何天下甫定武王既崩而四國殷民扇亂不已雖化訓三紀之久而閑之猶艱故先儒謂大诰康诰酒诰梓材召诰洛诰多士多方八篇皆為殷人不服周而作又謂方殷之虐人如在膏火中歸周如流不暇念先王之德及天下稍定人自膏火中出即念殷先七王如父母雖以武王周公之聖相繼撫之而莫能禦也由是觀之則所謂倒戈執篚于吊伐之日者不防于虛文乎聖人以至仁伐至不仁何其人心之不易服哉南臯子曰是蓋不然向之倒戈而不敵執篚而來迎者非商之臣也乃纣所虐害之蒸民也所播棄之犂老也其後不服周而念商者非商之民也乃纣所比昵之罪人也所崇信之奸回也何以眀之書曰乃惟四方之多罪逋逃是崇是長是信是使是以為大夫卿士俾暴虐于百姓以奸宄于商邑又曰為天下逋逃主萃淵薮則商臣之黨纣虐民者皆天下之奸回罪人不可謂不衆也故孟子謂武王驅飛亷于海隅而戮之滅國者五十而朱子以為皆黨纣虐民者也然滅之雲者豈噍類無遺哉不過殱其渠魁而餘孽之猶存者不知幾千萬人誅之不可勝誅也既不之誅而子弟念其父兄之死臣仆念其國統之絶者憤怨不已故乗三監之隙而脅其民以叛也今夫盜蹠一呼聚黨數百猶能糜人之國其故何哉脅之而已矣豈有纣黨之在淵薮者猶衆而不能脅四國之民以叛哉故多士曰予大降爾四國民命多方曰我惟大降爾四國民命皆謂商民為所脅者衆故寛宥之而不加誅也雖以四國民命為言而曰商王士曰爾殷多士曰殷侯尹民曰胥伯小大多正則實告殷臣而非告殷民也至于畢命曰毖殷頑民亦指殷之餘孽而言故下文言世祿之家鮮克由禮茲殷庶士席寵惟舊則極數殷士之惡而無一語以及殷民也數千載之下讀者不得其意乃謂殷民既怨殷而歸周又叛周而思殷且或謂周之頑民乃殷之忠臣夫殷之臣孰有忠于微子箕子而叛周者非微子箕子乃纣子武庚及其餘黨耳使誠以為叛周者非纣餘黨乃前日塗炭之民則聖人伐暴救民之意終無以暴白于天下後世而亂臣賊子得以借口矣予故為詳辯之 金縢非古書       王 亷 予讀書至金縢反覆詳究疑其非古書也使周公而然非周公也金縢曰既克商二年王有疾弗豫二公曰我其為王穆蔔周公曰未可以戚我先王公乃自以為功為三壇同墠為壇于南方北面周公立焉植璧秉珪乃告太王王季文王史乃冊祝曰惟爾元孫某遘厲虐疾若爾三王是有丕子之責于天以旦代某之身夫周公面卻二公穆蔔以為未可戚我先王矣隂乃私告三王自以為功此憸人佞子之所為也而謂周公然之乎死生有命周公乃欲以身代武王之死使周公而然則為不知命矣且滋後世刲股醮天之俗周公元聖豈其然乎又曰今我即命于元爾之許我我其以璧與珪歸俟爾命爾不許我我乃屏璧與珪夫人子有事于先王而可以珪璧要之乎使周公而然非達孝者矣又曰公歸乃納冊于金縢之匮中蓋蔔冊之書藏于宗廟啓之則必王與大夫皆弁既曰周公别為壇墠則不于宗廟之中眀矣不于宗廟乃私告也周公人臣也何得以私告之冊而藏于宗廟金縢之匮又私啓之也使周公而然則為挾冡宰之權而不有其君者也又曰王與大夫盡弁以啟金縢之書乃得周公所自以為功代武王之説周公冊書宜不在宗廟金縢之匮即在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