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節

關燈
“剛才我沒有勇氣來教訓這兩個迷人精,”他指着歐弗拉齊和阿姬莉娜說,“她們難道不正是我的經曆的化身,我的生活的縮影嗎!我根本沒有資格來指責她們,她們在我面前倒象是兩位法官。

     “在這首真人真事的詩篇裡,在這場使人頭昏眼花的疾病中,我遇到了兩次危機,給我帶來了非常劇烈的痛苦。

    首先,在我采取沙達那帕魯斯①自焚的方式,投身于我将用以自焚的柴堆上的幾天之後,我在滑稽劇院的圓柱回廊下遇見了馥多拉,當時我們都在等候各自的馬車。

    “-啊!您居然還活着!’ “這句話表達了她的微笑和她暗地裡的惡意中傷,她一定曾對她的某個侍從騎士②講過我的故事,認定我的愛情是普通的愛情,她還因自以為有先見之明而感到高興。

    噢!為她而死,始終崇拜她,即便在我的放縱無度,在我的酣醉中,在妓女們的床上,我還不能忘掉她,并且深切感到自己成了被她愚弄的犧牲品,這多麼令人難堪呵!我恨不得撕破我的胸膛,把我的愛情掏出擲向她的腳下! ①沙達那帕魯斯,古希臘的傳奇人物,相傳他是個荒婬無道的國王,受到國人的反對,他數次鎮壓起義均告失敗,最後據城自守兩年,城破之日,他不願落入人民的手中,便在宮中積薪自焚,他和他的财寶,宮女,太監同歸于盡。

     ②侍從騎士是十八世紀盛行于意大利貴族社會的一種風尚的産物,有些貴族青年,甘願為貴婦人服役,取得該貴婦的家庭和丈夫的同意後,即?常陪伴該貴婦出入于交際娛樂場所,充當仆役和保護人的角色,使用這個詞時一般帶有嘲諷之意。

     “後來,轉眼我就把那筆赢來的錢花光了;但是,三年來有節制的生活,給我造成了一副最結實的體格,我發現自己錢花光了的那一天,身體仍然非常健康。

    為了繼續尋死,我便開了一些短期支付的期票,支付的日子很快就到了。

    負債的感覺是令人難堪的!然而也激勵了不少青年人的心!何況,我還不打算老呢;我永遠年輕,富有生命力,精力充沛。

    我的第一次負債,喚醒了我的一切品德,它們緩步前來,并以懊喪的樣子出現在我的面前。

    我善于和它們和解,就象和我們的老姑母和解那樣,她們總是開始時責備我們,最後便流着眼淚,再給我們錢花。

    我的想象力對我要嚴厲得多,它向我指出我的名字正從這個城市到那個城市,在歐洲的市場上旅行。

    歐塞伯-薩爾韋特①先生曾說過:我們的名字,就是我們本人。

    在到處亂跑一通之後,我要象那個德國人②那樣,回到我從前的寓所,好讓我自己驚醒過來。

    這些銀行的夥計,這些為商業出賣良心的人,他們穿着老闆發給的灰色制服,佩着商号的銀牌子。

    以前,他們在巴黎街上行走,我并不注意他們,今天,我卻預先就憎恨他們。

    誰知道在哪一天早上,他們中的一個不會來向我要求兌現我以前胡亂簽署的某一張期票?我的簽名值三千法郎,我本人卻不值這個數目!對别人的絕望,甚至别人的死亡都無動于衷的執達吏,會站在我的面前,象劊子手對死囚那樣,說道:‘現在,三點半鐘到了。

    ’他們的辦事員于是有權逮住我,胡亂塗寫我的名字,糟蹋我的名字,嘲笑我的名字,因為我欠了債! ①歐塞伯-薩爾韋特(1771-1839)。

    法國政治家,這裡的引文見他所著的《關于人名、民族名和諸神名稱的哲學和曆史論稿》(1824)。

     ②這裡指的是德國作家霍夫曼(1776-1822)的小說《魔鬼的藥酒》裡的主人公,他?是修士,因受魔鬼藥酒的影響,喪失了理智,犯了通奸和殺人罪,後來獲救再回到原來的修道院。

     “欠了債,難道自己還能作主嗎?别人不能來查問我的生活情況嗎?我為什麼要吃什錦點心?為什麼要喝冰鎮香槟酒?為什麼我要睡覺、走路、思考、娛樂而不付錢呢?正當我欣賞一首詩,想一個主意,或者是在午餐時,高朋滿座,心情歡暢,談笑風生之際,我會看到一位先生,身穿栗色外衣,手拿一頂磨損了的帽子走進來。

    這位先生是我的債主,我的債票的持有者,是來破壞我的快樂的魔鬼,他将迫使我離開餐桌去和他談話;他将奪去我的樂趣,我的情婦,我的一切,甚至我的床。

    比起他來,我覺得悔恨更易忍受,它既不會把我們趕上街頭,也不會把我們送進聖佩拉日監獄。

    它不會把我們抛進可憎的罪惡的淵薮;它隻把我們送上斷頭台,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