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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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喜歡知道我的情人躺在克拉馬墳場的墓穴裡,而不願知道他躺在我情敵的床上。

    ” ①指拉羅歇爾地方的四個下級軍官于一八二二年五月二十日在沙灘廣場被處決的事件。

     這些話是一個最純潔、最美麗、最可愛的嬌小姑娘用又溫柔又悅耳的聲音說出來的,象這樣的人兒,隻能說是傳說中的仙姑用魔棒一指便從一隻魔蛋裡跳出來的。

    她悄悄地走來,露出一張細緻的面孔,藍色的眼睛嬌柔可愛,鬓角明淨,身材窈窕。

    一個從清泉中逃出來的純潔的水仙女也不比這少女更羞怯,更潔白,更天真的了,她似乎隻有十六歲,還不知道罪惡,不懂得愛情,未經曆過人生的風波,她來自一座教堂,她似乎曾在教堂中祈求過天使,請求準許提前把她召回天國。

    隻有在巴黎才能遇到這類女人;她們外表天真無邪,她們的前額象雛菊般溫柔、嬌豔,卻隐藏着最深刻的堕落,最精細的婬佚。

    這位少女溫雅的容貌所流露的那種高貴姿質,一開始就使愛彌爾和拉法埃爾上了當,他們接受了她斟在銅子裡的由阿姬莉娜用銀托盤端過來的咖啡,并開始向她問這問那。

    後來她以一種可怕的比拟,那就是以一種自甘堕落的,婬蕩而殘忍的,魯莽得足以犯罪,又堅強得足以譏笑罪行的姿态,去和她壯健的同伴那種粗魯而熱情的表情作對比;她是一個沒心肝的魔鬼,以自己的無情去懲罰那些多情善感的人,她總有辦法裝模作樣來出賣愛情和有本領在她的犧牲者的出殡行列中擠出幾滴眼淚,然後,在夜裡懷着快樂的心情去讀她的犧牲者留下的遺囑。

    我也不知道這是人類生活的哪個側面,這一來,她的形象便在兩位詩人的眼中發生了變化。

    一位詩人也許會欣賞漂亮的阿姬莉娜;而全世界都應該躲避迷人的歐弗拉齊:因為前者是婬邪的化身,後者是沒有靈魂的婬婦。

     “我很想知道你有時是否也想到自己的前途,”愛彌爾問這位漂亮的姑娘。

     “我的前途嗎?”她笑着回答,“你說什麼叫前途?我為什麼要為還不存在的事情去操心?我從來就不瞻前顧後,先照顧目前不是已經夠我忙壞了嗎?再說,前途嘛,我們是知道的,那就是救濟院。

    ” “你怎麼現在就想到進救濟院,而不設法避免将來進那種地方?”拉法埃爾嚷着說。

     “難道救濟院真是那麼可怕?”阿姬莉娜闆着面孔問道,“我們既不是母親又不是妻子,當老年讓我們腳上穿上黑色的襪子,額上長滿皺紋,使我們身上一切女性的特征都已萎縮,使朋友們見到我們時,在他們的眼裡沒有了歡樂的神情,試問我們還能有什麼需要?那時候,你們從我們的穿戴上會隻看到我們原來的卑賤相,寒伧、幹癟、不成格局,兩條瘦腿走起路來,發出踩在枯葉上的聲音。

    最美麗的布帛穿在我們身上都會變成褴褛,從前使梳妝室裡馨香撲鼻的龍涎香,現在卻發出死人的臭味,讓人聞到骸骨的氣息;再說,在這種卑賤的處境中,萬一還有一顆良心,你們就會一起來侮辱它。

    你們甚至不讓我們留下一個紀念品。

    因此,當我們到達了人生的這個階段,無論是住在豪華的府邸裡養狗,還是在救濟院裡挑選破布片,我們的生活難道不都是一樣嗎?用紅藍方格子粗布頭巾或用挑花細紗頭巾遮蓋我們的白發,用掃帚打掃街道或用綢緞拖布擦拭杜伊勒裡宮的石階,坐在鍍金的壁爐前烤火或坐在紅土火盆前取暖,去沙灘廣場看殺人和到歌劇院觀劇,難道真有那麼大的差别嗎?” “我的阿姬莉娜,你在種種失望之中,可從來沒有說過這麼多有道理的話,”歐弗拉齊接着說,“是的,細絨料子,小牛皮貨,香料,黃金,奢侈品,一切發光的東西,所有逗人喜愛的什物,都隻适宜于青春時代享用。

    隻有時間能夠克服我們的瘋狂行為,但是,幸福卻饒了我們——你們嘲笑我說的話,”她對兩位朋友毒辣地微笑一下,嚷道,“難道我說的不對嗎?我甯願為享樂而喪生,卻不想因生病而死亡。

    看到上帝的種種做法,我既無永生的奢望,也沒對人類有多大的敬意!請給我幾百萬法郎,我将把它們花得精光;連一個銅子我也不想留給明年。

    活着是為了享受和支配。

    這是我的心每次跳動時向我宣告的決定。

    社會也在支持我;它不是不斷地提供我揮霍的費用嗎?為什麼仁慈的上帝每天早上都把我每天晚上該花的錢如數給了我?為什麼你們要給我們設立救濟院?既然上帝不把我們放在善和惡之間,讓我們選擇使我們感到不快或煩惱的東西,而我不去尋歡作樂,就未免太傻了。

    ” “那麼,别人呢?”愛彌爾說。

     “别人嗎?好!讓他們自己管自己吧!我甯願嘲笑别人的痛苦,不願為自己的痛苦而哭泣。

    我絕不讓男人給我招緻絲毫痛苦。

    ” “你為什麼有這樣的想法,難道你有什麼痛苦嗎?”拉法埃爾問道。

     “我麼!人家為了一筆遺産便把我遺棄了!”她邊說邊做了一個充分顯示她的魅力的姿态。

    “可是,我曾經日以繼夜地工作來養活我那情人!從今以後,我再不願受任何微笑,任何許諾的欺騙了,我要使我的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