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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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就是&ldquo陶宅寄存&rdquo的字眼。

    梅瀛子看我這樣,不禁問我: &ldquo怎麼回事?&rdquo &ldquo這不是白蘋地方的箱子麼?&rdquo &ldquo真的嗎?&rdquo梅瀛子走過來問。

     &ldquo不錯,決不會錯。

    &rdquo我說:&ldquo它怎麼會在這裡呢?&rdquo梅瀛子剛要俯身檢看時,樓梯有人響了,接着就是敲門。

     &ldquo進來。

    &rdquo我說。

     進來的是老闆,他始終安祥地露着白皙的笑容,從容自然的說: &ldquo可以走了吧?&rdquo 我很想問箱子的事實,但竟沒有機會,因為他忽然遞給我一疊鈔票,他說: &ldquo這是小黑子送來的,他說你忘在他那邊的。

    &rdquo &ldquo啊,&rdquo我說:&ldquo但是我是送給他的。

    現在,那麼請你暫時保留着,有機會請你轉交他,我想他會需要的。

    &rdquo &ldquo好的。

    &rdquo老闆說着對梅瀛子:&ldquo走吧。

    &rdquo 梅瀛子第一個下樓,我跟她,燈光很暗,老闆在後面隻招呼: &ldquo走好,走好。

    &rdquo 走下樓梯,梅瀛子伫立一會,老闆就轉到前面,我們跟着他走到前面裁縫的工作場,有四個學徒在搭工作闆,似預備睡覺的樣子,隻是看看我們,沒有說話。

    前面的排門似一直上着,老闆走上去,一點沒有慌忙憂懼的樣子,但輕輕的拉開門,在門縫裡張望了一下,于是開大一點又張望一下,他從容地笑着說: &ldquo不礙事。

    &rdquo接着就更開大一點,自己站在旁邊讓我們走。

     &ldquo謝謝你。

    &rdquo梅瀛子說着就出去了,我跟着出去,一面說: &ldquo再會,謝謝你。

    &rdquo 跨出外面是行人路,很暗,沿着行人路是繩索,我們兩面一望沒有人,就從繩索下鑽過去了,我拉着梅瀛子很快的穿過馬路,于是把腳步放慢。

    在這些過程中我的心一直跳着,到轉彎的地方我才放松一點。

     那條馬路比較熱鬧,但沒有車子,我們沉默地走着,又穿過一條馬路,才有洋車可雇,我叫了洋車就一直到法大馬路。

     我們假作鄉下來買東西的兄妹,但也許已被看作汽車夫與女傭人的幽會,我們在一家叫做六安旅社的開好房間。

     為談話的方便,所以房間隻開一個,但有兩隻鋪,可是被鋪很髒,我們隻得和衣睡下。

    人的确已經很疲倦了。

     這是一個法大馬路上很普通的小旅館,很亂很鬧,牌桌的叫哨,賣淫女的谑浪,唱歌叫鬧,什麼都有,我看見梅瀛子似乎很快的睡着了。

    但我則輾轉在床上失眠,我想到白蘋,想到史蒂芬,想到從開始同他們交友時起,怎麼樣從賭窟到教堂,怎麼樣參加史蒂芬太太的生日舞會,怎麼樣到杭州,怎麼樣我住到白蘋家去,怎麼樣白蘋遇刺,怎麼樣我搬出,我參加梅瀛子的工作,我去偷文件,我被白蘋槍傷,我在醫院裡,我在有田的家中,在梅武的舞會中,我會見宮間美子,我&hellip&hellip零亂無序的過去碎片象槍彈一樣一塊塊打着我的腦,我的心,我的每一個神經的未梢,我周身發熱,不能自禁。

    我滅了燈,但廊中,窗外,隔壁的燈光還把我們的房間照得透亮。

    于是我想到在白蘋杭州回來病倒的那一天,我為她滅了燈,從銀色房間中出來,我怎麼樣感覺到那銀色被鋪中的銀色姑娘的銀色的哀愁,而如今她躺在什麼地方。

    我又想到高朗醫院裡史蒂芬的僵卧,紫色的嘴唇,無神的目光,嶙瘦的骨路,如今他生存在哪裡了?而我,我現在躺在陰凄的房中,陌生的床鋪上面,竟無法與他們有一靈相感,一脈相關,那麼當初無日不在一起的日子給我們的聯系是什麼? 有嗚咽的哭聲,我輕叫: &ldquo梅瀛子!&rdquo &ldquo唉!&rdquo她歎了一口氣。

     &ldquo不要苦惱,早點睡吧!&rdquo我說着淚已經從我眼角流到我的耳葉了。

     這是人生,這都是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