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四

關燈
冬夜,街燈的光芒在馬路上凝成了霜,沒有人,隻有帶刺的風,從光秃的街樹落在我的身上。

    我拉下帽子,翻起衣領,兩手插在衣袋裡蕭瑟的走着,我已經忘記打算我應當走向何處。

    汽車都已被征,電車早已沒有,梅瀛子地方太遠,那麼我是否該坐車回家呢?但這聯想與概念,隻是模糊地在腦中滑過,而我思想與意識隻浸在白蘋的态度上。

    是她良心上的激沖,還是發現我知道她的底細而惱羞成怒了呢?不然,難道還有特别不能告人的隐衷,使她的理智與情感沖突了呢? 我默思着,低着頭,遲緩地走着。

    我沒有注意街景,但似乎沿馬路上有一輛黑色的汽車,車影斜睡在地上,正當我履步踏着這車影的時候,突然車門開了,一個黑衣的女子從車上下來。

     &ldquo辛苦了。

    &rdquo一聲輕笑,她站在我的面前。

     &ldquo&hellip&hellip&rdquo我楞了。

     &ldquo上車罷,朋友。

    &rdquo &ldquo謝謝你!&rdquo我輕蔑地一瞥低下頭,像俘虜般跨進了車子。

     &ldquo該慶賀你成功了吧?&rdquo 在車燈中,我看到黑色面紗裡閃光的眼睛,眼睛下是甜蜜的笑容,我開始聞到那熟悉的香氣。

     不錯,是梅瀛子,突然她關滅車燈,車外的光亮進來,我從黝黯中看到黑色面紗上細白的珠子,與粉白的面龐上漆黑的眼珠。

    是一種威脅,我悄悄地從襯衫裡,把那包文件摸出來,平淡地遞給她。

    我沉默着,也沒有看她。

     &ldquo後悔了麼?&rdquo &ldquo并不,&rdquo我冷淡地說:&ldquo你放心。

    &rdquo &ldquo回家麼?&rdquo她發動了車子。

     &ldquo聽憑你。

    &rdquo &ldquo讓我帶你到新鮮地方去尋樂一下吧。

    &rdquo &ldquo謝謝你。

    &rdquo我說。

     她用極快的速率在馬路上飛駛,我在迷惘中沉默着沒有注意路徑,沒有望窗外,也沒有望她。

     總有一刻多鐘的時間,車子方才慢下來,彎進一條竹籬的胡同,從深灰,淡灰,以至于透明,于是我看見燦爛的燈火,車子就在燈火中進去,停在園中,梅瀛子打開車門,有刺激的爵士音樂擁來,我在這音樂氣氛中跳下。

    我看到霓虹燈standford的字眼。

     多少的燈光集在黑色的姑娘身上,如今我注意到梅瀛子在玄狐外衣中的風韻,但是她笑了,手臂挽着我的手臂,越過了花園,在花木枯盡的四周,輪柏顯示那無比的燦爛。

    彈門啟處,水汀的熱度外擁,刺激的音樂突然響亮,我伴着梅瀛子進去,同在衣帽間存放了衣帽。

    梅瀛子現在穿着藍色上衣,白綢的反領吐露了柔和頸頤,淡黃底紅藍方格的呢裙,未掩去小腿勻稱的線條。

    她邊走邊笑: &ldquo你第一次來這裡吧。

    &rdquo 我點頭,我始終沒有說一句話。

     從層層的深幔裡進去,我看見了光看見了色,濃郁的音樂與谑笑中,我意識到夜闌世界裡的罪惡。

     坐下,梅瀛子對侍者說: &ldquo姜汁酒。

    &rdquo于是問我:&ldquo你呢?&rdquo &ldquo永遠追随着你。

    &rdquo我說。

     &ldquo兩杯姜汁酒。

    &rdquo她又說。

     我沉默,沒有聽,沒有看,對一切聲色的刺激我沒有反應,一直到酒來的時候,梅瀛子舉杯說: &ldquo祝你勝利。

    &rdquo &ldquo勝利屬于你的。

    &rdquo &ldquo不跳舞麼?&rdquo 我搖搖頭,抽起煙,呼吐那消散的煙霧,像呼吐我淡淡的哀愁。

     音樂停時,電燈驟亮,無數的青年男女都過來同梅瀛子招呼,我沒有理他們,梅瀛子也沒有同我介紹。

     第二次音樂起時,有幾個男子到梅瀛子前來請舞,但是梅瀛子謝絕了,過後她說: &ldquo今夜第一隻舞,我永遠為我們的英雄保留。

    &rdquo &ldquo我隻是你的奴隸。

    &rdquo我諷刺地說着,站起來到她的面前,我說:&ldquo似乎不能讓我美麗的主人失信,也不能讓無數的青年失望了。

    &rdquo 在舞池中,我開始發現這裡竟是另外的世界,擁擠的人群裡,我沒有看見一個中國男子,日本人倒是不少,我說: &ldquo這是什麼樣一個世界呢?&rdquo &ldquo是香粉甜酒與血的結晶。

    &rdquo她說。

     回座後,我又開始沉默,梅瀛子低聲說: &ldquo還不能忘去你工作中的緊張麼?&rdquo &ldquo怎麼?&rdquo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