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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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完成而擱下。

    現在我的心境既然不宜于哲學的研究,有這樣一個機會,而照史蒂芬太太的态度,好像我對于她們的工作進行上是有點便利的。

    那麼我為什麼不能答應她呢? 門響,史蒂芬太太進來了,她用疑問的眼光看着我,一聲不響的站在我的面前等待我的回答。

    我說: &ldquo好的,我擔任我能力所及的工作。

    &rdquo 她笑了,伸出她的手同我的親切地握着。

    最後她坐下來。

    似乎要說什麼,但是我先問了: &ldquo我可以知道你們的詳細的情形麼?&rdquo &ldquo這連我都不知道。

    &rdquo她說:&ldquo我們隻知道我們的工作。

    &rdquo 仆人拿着紅茶進來,尾随着那隻紅棕的大狗。

    于是史蒂芬太太為我斟茶,她叫仆人把狗帶出去,開始說: &ldquo奇怪,我們都以為你是中國的工作人員。

    &rdquo &ldquo我的行為詭秘麼?&rdquo &ldquo許許多多論證。

    &rdquo她說:&ldquo我所見到的是你的生活與你的态度不一緻。

    &rdquo &ldquo這是怎麼講呢?&rdquo &ldquo你一方面有很強的民族意味,一方面你似乎對于戰事漠不關心。

    一方面很厭憎繁榮的都市,另一方面又鸩溺于都市的繁華。

    &rdquo &ldquo這都是間諜的特征麼?&rdquo &ldquo這是說,你相反方面的行為都是僞作,而一切的生活不過是你工作的手段。

    &rdquo &ldquo這也許是史蒂芬,不是我。

    &rdquo我說:&ldquo我不過是苦悶與矛盾的集體。

    &rdquo 她微笑,不說什麼,我問: &ldquo你以為我能夠勝任我的職務?&rdquo &ldquo自然,&rdquo她說:&ldquo我想你的職務不會在你的勝任以外的。

    &rdquo &ldquo那麼什麼是我的工作呢?&rdquo &ldquo我也不知道,&rdquo她說:&ldquo明天下午五點鐘的時候,叫你到費利普醫師診所去。

    &rdquo &ldquo好的。

    &rdquo我說。

     &ldquo進去,你可以說是神經衰弱。

    &rdquo &ldquo好的。

    &rdquo我說:&ldquo那麼我去了。

    &rdquo 我告辭出來,心中似乎都是興奮,覺得在這灰色平凡的生活中,現在可以有一個新奇的轉變,可以從煩瑣沉郁的問題上,轉到幹脆明顯的工作去。

    這是多麼愉快的事。

    而幾年來,我想擔任一點直屬于民族抗戰的工作,現在居然一旦實現了。

    這是何等的生活。

    回到家裡,我不能安睡,我想理理我在研究的文稿,但在整理之中,我發現許多正在參考的書籍與材料,如一經擱起,繼續時又将重下一番工夫,必須再有一個月的工夫,才可以告一段落。

    但是這是不可能的。

    無可奈何之中,我隻得放在一邊,沒有整理它,也沒有管它。

    心境浮起了缭亂的煩慮。

    我打開窗子,站在窗口,呼吸着窗外寒冷的空氣。

    天邊有無數雲瓣在推動,淡月忽隐忽顯,終于被雲層密密封住,于是下面的雲層又聚攏來,像織布似的,很快很快又編成一層,這樣一層一層的編織,天慢慢低下來,有風,于是雨點蕭蕭的下來,間隔着瑟瑟的雪子,偶爾飄打在我的臉上,有一種凜冽的感覺。

    我不知道在想什麼,但是這種感覺于我是好的,像是排除了過去種種的膩熱,我吸收了新穎的水份。

     兩點鐘的時候,我感到倦,我開始就寝。

    憶及傍晚史蒂芬太太所談的使命,我興奮起來,我有矛盾的想法,也有奇怪的感覺,對于新有的使命是否能夠勝任,我自己毫無把握。

    但是我有學習的自信,我好像突然強壯起來,敏捷起來,也好像幹練起來,我看到黑暗中的光明,一小點,到處閃着,閃着,蠕動,蠕動,凝成一塊,拼成一片,融成一體,透露出光芒,亮起來,亮起來,照耀着玲珑的大千世界,圓的,方的,六角的,菱形的,各色各樣的結晶,反射出五彩的光亮,我的肉體好像透明起來,有東西在我心頭跳動,是光,它越跳越高,越跳越高,高出我的心胸。

     我似乎失去了自己,我在發光,在許多發光體中發光,像是成群的流螢在原野中各自發光。

     所有的光芒都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