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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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時竟認不出我了，我說：
&ldquo阿美，你怎麼會在這裡呢？&rdquo
阿美伏在我臂上哭了。
海倫從裡面出來，她穿一件藍紋绉綢的衣裳，腰間束着漆皮的帶子，修長的頭發紮着紫結，同我上次看見她時的印象一樣，沒有一點脂粉裝飾。
她看見了我楞了一會，于是透露了笑容，飄然過來。
我看見她今天穿着一雙軟木高底的鞋子，所以人似乎高了許多。
她伸手同我握着，但随即幫我扶住阿美。
我看見她面上的笑容早已收斂，再也不正眼來看我了。
我們扶着阿美到她的客廳，阿美坐在那裡一時竟收不住她的嗚咽。
海倫告訴我，阿美是今天早晨來的。
&ldquo那麼是他們放你了？&rdquo &ldquo是的。
&rdquo海倫說。
&ldquo他們問你什麼沒有？&rdquo &ldquo我都說不知道。
&rdquo阿美嗫嚅着說。
&ldquo也問起我？&rdquo &ldquo是的，但我說你隻是到我們那裡來過，而來的男客常常很多，我怎麼會知道你的究竟。
&rdquo阿美說着揩揩眼淚。
&ldquo這樣他們就放你了？&rdquo &ldquo他們先帶我到巡捕房，昨夜又提到虹口司令部，他們逼我，恐吓我，打我，但是我始終沒有話說。
今天早晨又送我到巡捕房，放我走了。
&rdquo 于是她慢慢地告訴我日軍去抄查與她被捕的情形。
她說那是上午十一點鐘模樣，但沒有抄出什麼。
&ldquo啊，那兩隻放在套間裡的箱子？&hellip&hellip&rdquo我忽然想到裁縫店樓上的箱子間。
&ldquo是的，那是頭幾天就有人來取去了。
&rdquo阿美說：&ldquo難道那裡面？&hellip&hellip&rdquo &ldquo我也不知道。
&rdquo我搶着說：&ldquo抽屜裡什麼也沒有抄去麼？&rdquo &ldquo隻抄去櫃子裡幾件首飾。
&rdquo 我點點頭，一時沉默無言，海倫也愀然默坐。
這時我忽然看見椅子下的貓，是吉迷，它正睜着眼睛，似乎一時認不清我似的望着我，我叫它： &ldquo吉迷。
&rdquo 吉迷就很快的過來，它叫着，用它柔軟的身子蛇一般在我腿邊纏繞，接着就跳到我膝上。
阿美忽然又哭出來，她問： &ldquo白蘋小姐真的死了？&rdquo 有悲哀阻塞我的胸口，鼻子浮起辛酸，眼眶感到沉重，我說不出一句話，點點頭。
我看到海倫的臉已經埋在手裡，阿美又哭得不成聲了。
沉寂，沉寂中隻有嗚咽唏噓。
等空氣已經柔和一點，我撫着我膝上吉迷，開始想到阿美既是從捕房出來的，那麼它是怎麼來的呢？于是我問： &ldquo吉迷是什麼時候帶來的呢？&rdquo &ldquo那還是，&rdquo阿美嗫嚅着用手帕揩着眼淚說：&ldquo你們走的時候，白蘋小姐就關照我，說如果她六點鐘不回來，就把幾樣東西，馬上送到這裡來。
&rdquo &ldquo吉迷？&hellip&hellip&rdquo &ldquo還有那隻鑽戒。
&rdquo阿美說。
&ldquo還有她的日記。
&rdquo海倫說。
&ldquo她說吉迷送給曼斐兒太太，鑽戒給海倫小姐。
日記留給梅瀛子小姐&hellip&hellip&rdquo阿美說。
&ldquo還有，&rdquo海倫說着站起來，走到桌子邊，從抽屜裡拿出一隻信封，她說：&ldquo一張畫像是給你的。
&rdquo &ldquo畫像。
&rdquo我推開吉迷過去搶了過來，不錯，裡面是一張畫像，是我在從杭州回來的車子上，當她倦睡的時候為她畫的。
原來這張像她一直保存着。
我注視半天，希望反面有幾句話吧，但是沒有。
這時海倫從抽屜裡拿出一隻戒指來，她遞給我說： &ldquo這就是她給我的。
&rdquo 我的心不覺沸一般跳起來了，這鑽戒就是我當初送她的，不，是同她交換的一隻。
難道這裡面白蘋還有用意麼？我把玩許久，最後我遞還海倫，我看她
海倫從裡面出來，她穿一件藍紋绉綢的衣裳，腰間束着漆皮的帶子，修長的頭發紮着紫結，同我上次看見她時的印象一樣，沒有一點脂粉裝飾。
她看見了我楞了一會，于是透露了笑容，飄然過來。
我看見她今天穿着一雙軟木高底的鞋子，所以人似乎高了許多。
她伸手同我握着，但随即幫我扶住阿美。
我看見她面上的笑容早已收斂，再也不正眼來看我了。
我們扶着阿美到她的客廳，阿美坐在那裡一時竟收不住她的嗚咽。
海倫告訴我，阿美是今天早晨來的。
&ldquo那麼是他們放你了？&rdquo &ldquo是的。
&rdquo海倫說。
&ldquo他們問你什麼沒有？&rdquo &ldquo我都說不知道。
&rdquo阿美嗫嚅着說。
&ldquo也問起我？&rdquo &ldquo是的，但我說你隻是到我們那裡來過，而來的男客常常很多，我怎麼會知道你的究竟。
&rdquo阿美說着揩揩眼淚。
&ldquo這樣他們就放你了？&rdquo &ldquo他們先帶我到巡捕房，昨夜又提到虹口司令部，他們逼我，恐吓我，打我，但是我始終沒有話說。
今天早晨又送我到巡捕房，放我走了。
&rdquo 于是她慢慢地告訴我日軍去抄查與她被捕的情形。
她說那是上午十一點鐘模樣，但沒有抄出什麼。
&ldquo啊，那兩隻放在套間裡的箱子？&hellip&hellip&rdquo我忽然想到裁縫店樓上的箱子間。
&ldquo是的，那是頭幾天就有人來取去了。
&rdquo阿美說：&ldquo難道那裡面？&hellip&hellip&rdquo &ldquo我也不知道。
&rdquo我搶着說：&ldquo抽屜裡什麼也沒有抄去麼？&rdquo &ldquo隻抄去櫃子裡幾件首飾。
&rdquo 我點點頭，一時沉默無言，海倫也愀然默坐。
這時我忽然看見椅子下的貓，是吉迷，它正睜着眼睛，似乎一時認不清我似的望着我，我叫它： &ldquo吉迷。
&rdquo 吉迷就很快的過來，它叫着，用它柔軟的身子蛇一般在我腿邊纏繞，接着就跳到我膝上。
阿美忽然又哭出來，她問： &ldquo白蘋小姐真的死了？&rdquo 有悲哀阻塞我的胸口，鼻子浮起辛酸，眼眶感到沉重，我說不出一句話，點點頭。
我看到海倫的臉已經埋在手裡，阿美又哭得不成聲了。
沉寂，沉寂中隻有嗚咽唏噓。
等空氣已經柔和一點，我撫着我膝上吉迷，開始想到阿美既是從捕房出來的，那麼它是怎麼來的呢？于是我問： &ldquo吉迷是什麼時候帶來的呢？&rdquo &ldquo那還是，&rdquo阿美嗫嚅着用手帕揩着眼淚說：&ldquo你們走的時候，白蘋小姐就關照我，說如果她六點鐘不回來，就把幾樣東西，馬上送到這裡來。
&rdquo &ldquo吉迷？&hellip&hellip&rdquo &ldquo還有那隻鑽戒。
&rdquo阿美說。
&ldquo還有她的日記。
&rdquo海倫說。
&ldquo她說吉迷送給曼斐兒太太，鑽戒給海倫小姐。
日記留給梅瀛子小姐&hellip&hellip&rdquo阿美說。
&ldquo還有，&rdquo海倫說着站起來，走到桌子邊，從抽屜裡拿出一隻信封，她說：&ldquo一張畫像是給你的。
&rdquo &ldquo畫像。
&rdquo我推開吉迷過去搶了過來，不錯，裡面是一張畫像，是我在從杭州回來的車子上，當她倦睡的時候為她畫的。
原來這張像她一直保存着。
我注視半天，希望反面有幾句話吧，但是沒有。
這時海倫從抽屜裡拿出一隻戒指來，她遞給我說： &ldquo這就是她給我的。
&rdquo 我的心不覺沸一般跳起來了，這鑽戒就是我當初送她的，不，是同她交換的一隻。
難道這裡面白蘋還有用意麼？我把玩許久，最後我遞還海倫，我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