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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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擔憂,我隻感到凄涼與落寞。

    我從四周望到我前面的建築,望到天空,望到這六七步寬的夾道,望到圍牆,望到牆腳的地土,于是我望到米可指給我的短梯。

    立刻,這短梯竟像有魔力一般使我緊張起來,這短梯漆成暗綠色,很小巧,我拿出袋裡白色的手套,戴上,拾起短梯靠到牆頭,輕易地就爬上去,到二層樓的窗戶,它略嫌短,但估計爬進去還不算困難,我用手先推窗戶,窗戶沒有拴,這想是梅瀛子布置好的,裡面似乎掩着窗簾,我用力再推窗戶,于是我就大膽地爬了進去。

     漆黑,我拿出打火機,才照出四周。

    我看到這房中簡潔的布置:一張打字台,後面是一架公文廚,旁邊是一張寫字台,它的後面就是保險箱。

    房中是一張圓桌,桌上披着棕色絨質的台布,四周圍着皮面的單背椅,一套皮沙發放在旁邊,我跳進去的地方,就是這套沙發的後面。

    牆上挂着一幅地圖,我沒有細看。

    當時我的心境很緊張,但極力鎮靜,我把呼吸放得很勻稱深長,滅了打火機,靜立了兩分鐘,于是我輕輕拉開窗簾,我的視覺已經适應了這份黝暗,隐約地可以分辯出我剛才看到的那些布置,于是我走到保險箱面前,但正當我拿打火機照這保險箱的鎖孔,想拿出鑰匙的一瞬間,我忽然聽到門外的聲音,當時我一驚之下,立刻滅了打火機靜立着。

    我意識到那間房子的門是在我的後面,從陰暗之中,我看到發亮的彈簧鎖,但是這門是否下着鎖,我剛才竟會沒有注意。

    我的心有點寒,一時竟不知所措,就在這幾秒鐘工夫我确實地聽到有人在推門,我一急之下,有一種奇怪的靈感,使我毫無考慮的躲到了房中的圓桌下面,我躲得很進去,使台布掩去了我的身子,我靜聽門外的動靜。

    但門外一時竟毫無聲響,我想難道是我神經過敏,要不就是人們偶然在外面走過,半分鐘之内我有七八次想鼓足勇氣從桌下出來。

    但是忽然,我聽見門上的鎖的确有人在開動,我的心突然跳躍起來,我縮着身軀,注意我衣角的外露,我從台布的流蘇注視那門上發亮的鎖與門鈕,我看見鎖的轉動,我看見門鈕的轉動,我極力鎮靜自己,但是胸口還是怦怦的跳,我意識到我白手套裡手心的汗膩。

    于是這房門果然悄悄地開開來了,我注視着,注視着&hellip&hellip。

     但是從門隙中滑進來的則是一個穿着白色晚禮服的女子,我的心似乎從懸着的地位平落下來,我從懷疑到肯定,而到憤怒。

    &mdash&mdash梅瀛子?白蘋?無論是誰,這總是對我侮辱,她們竟這樣看我無用!從她反着身把門輕輕地關上,彈簧鎖從她的手上滑進鎖鞘的時候,我一時竟想跳出來去責問她,但是我馬上想到這是瘋狂的行動,我注視着她,我從台布的角隙可以看到她全身。

     她轉身過來,從她的胸口拿出一隻二寸長發亮的東西,是手電筒,光很細銳,我從她白衣的反光中看到她手裡還拿着一包白色的東西,她戴的也是銀色的面具。

    今夜的面具共有三種顔色,白蘋與梅瀛子帶的既是銀色,所以這個面具直接使我想到她們;也許是她們擔心我沒有帶電筒,所以又自己出馬來幫助我,一瞬間我剛才的憤怒似已平回,我有一種說不出的感激。

    但如果是白蘋,她必須先找我,或者先給我暗示。

    我很奇怪,我那時會糊塗了半分鐘之久,但幸虧我沒有糊塗下去,我馬上想到她們的特征。

    這進來的女子項間既沒有項圈,手上也沒有指環,顯然這不是她們二者之一,這是另外一個人,一個不知是誰,也不知是來幹什麼的人,我當時馬上又驚慌起來! 她用細銳的電筒四周一照,最後就照到了保險箱。

    她緩步過來,于是像下弦月一樣,她身軀慢慢地被台布吞蝕,最後我隻能看到她白色的衣裙在我桌前駛過,這樣,她身軀又逐漸地被我看到,但保險箱的距離沒有門遠,當她走到保險箱的面前,我還看不到她的上身,我必須移到桌邊,可以多看到一點。

    這稍稍有點冒險,但不能不做,幸虧我的舞鞋很滑,而這地闆也滑,我很容易不發生什麼聲音移到邊上,于是我可以看到她手的動作,她用鑰匙打開了保險箱的門,又似在轉動裡面的秘号,最後我看她拿出了二件封套,這當然就是我們所需的密件了。

    她把密件放在寫字台上,接着把她帶來的白包打開,将包中的一件黑物放了進去,她背着我,我不知道她在怎麼安排,總之有許多辰光。

    這一段辰光,如果我有扒手的本領,我很容易從寫字台上把那二件密件偷來。

    我看得很清楚,不斷的望着它,我幾次三番都想做這冒險的勾留,但是我還是不敢;我的心理也許同耗子想偷人們身後的食物一樣,看得清清楚楚,而又近在咫尺,但是終于不敢下手。

     最後,她像是已經安排好了,我看她似乎關上了保險箱裡面的門,我有奇怪的明悟直覺地感到她安放的是炸彈。

    她又關上保險箱的外門,這時候我不得不将我自己移進一步,我發覺我的确發了點聲音,我矜持自己,我立刻想到保險門上同時也發着聲音,她是無暇辨出的。

     她關好箱門,拿起寫字台上的密件,就在這一瞬間,我有奇怪的聰敏,使我想到我有偵察她是誰的必要與可能,我的心又猛跳起來。

     她這時已将手電筒收起。

    将密件包在一塊白布裡面,我想起這就是剛才她包炸彈(?)進來的白布。

    于是她輕步過來,我看她的衣裙慢慢地駛近了我所蟄居的桌子,我拿出我身上的墨水筆,那是一支舊式的派克,我旋轉筆套與筆尾,把兩個蓋套納入袋内,就在她駛過我的面前時,我放足了勇氣伸手出去,把我筆管的墨水射在她曳在地上的衣裙上面。

    于是我立刻伸回手,看她的身軀慢慢地完全起來,一直到我可以看到她的全身,她旋開彈簧鎖又旋開門鈕,拉開門,輕盈婀娜的身軀就在那門隐處出去,有微光從門隙進來,但是她立刻把門拉上,很輕,隻有這門鎖的上鞘,我聽得很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