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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歸途中，有田的汽車上，海倫坐在我與白蘋的中間。
白蘋一聲不響，萬分怠倦的坐在角落上，眼睛半閉着，臉上沒有一絲笑容，毫無談話的意思。
海倫則比在有田家裡時要振作得多了，但因白蘋的沉默，她幾次想說話都咽了下去。
十一時半，北四川路的街頭已經很靜寂，可是日本的茶座上還亮着燈，白俄的酒排間還鬧着人聲，汽車從馬路上駛去，時而隐約地聽到西洋的歌曲，也時而聽到日本的夜唱，沒有别人，暗角裡偶有日本的崗兵，兩兩三三的日本軍人在酒排裡進出。
我的心在這樣的空氣中有憤恨的顫抖，旁邊的海倫大概是剛才驚吓的關系，緊張而嚴肅的望着車外。
我們一點沒有倦意，隻感到空虛與落寞。
隻有白蘋，她安定而怠倦的坐着，眼睛雖時時遠望窗外，但我相信她已經沒有感覺，她神經松弛着，似乎所有思維情感也都已停頓了。
走完北四川路，穿過了橋，街頭更顯得清靜，這裡已無酒排與茶座，光更淡，聲更靜，人影更加寥落。
但接着慢慢地又熱鬧起來，看到小攤與小販，在弄堂口亮着油燈，呵着氣，一種說不出溫暖的感覺，浮到我的心頭。
海倫的面上亦塗上了光彩，她回顧白蘋，白蘋依舊同樣的坐在那裡，她輕拉白蘋的手，溫柔的說： &ldquo白蘋，你疲倦了？&rdquo &ldquo&hellip&hellip&rdquo白蘋沒有說一個字，但張大惺松的倦眼，對海倫微笑，海倫似乎找到了機會，終于提起許久想提而未提的事，羞澀地嗫嚅着說： &ldquo剛才要沒有你，我.&hellip..&rdquo她忽然改變了語調，嗚咽着說：&ldquo白蘋，我永遠感謝你。
&rdquo &ldquo這是他的功勞。
&rdquo白蘋安詳地微笑，拉着海倫的手，輕舉了一下指我。
&ldquo不。
&rdquo我說：&ldquo我不過是發現，一切的功績都是白蘋。
&rdquo &ldquo&hellip&hellip&rdquo海倫忽然因羞澀而沉默了，她雖已發現我也知道那事，但沒有對我稱謝，隻是依靠着白蘋，像孩子偎依着母親，眼睑下垂着，無限的嬌憨，使我回憶到去年同她在史蒂芬家初會時的神态。
車子已駛出南京路，我看到跑馬廳上面的月亮，月光直照進了車内。
白衣的海倫，使我回想到水中的水蓮；我注視着他，有許多奇怪的問題同時浮起，但是我無從開口。
車夫忽然問我們先到哪裡，我問白蘋： &ldquo先送海倫回家麼？&rdquo &ldquo不。
&rdquo海倫拉緊着白蘋的手臂：&ldquo你不是倦了麼？&rdquo &ldquo不，我不困，&rdquo白蘋說：&ldquo自然先送你回去。
&rdquo &ldquo不。
我還想同你談談。
&rdquo &ldquo那麼你到我家住一晚好麼？&rdquo 海倫笑着點頭，于是我叫車子駛到姚主教路。
快到的時候，海倫對我說： &ldquo你也願意陪我去談談麼？&rdquo &ldquo自然，&rdquo我說：&ldquo假如我不妨礙你們的談話。
&rdquo 于是我們三個人走進白蘋的樓上，白蘋領我們到書室内，她自己走進了寝室。
海倫似乎第一次來這書室，對一切有好奇的觀察與詢問，但是我可隻惦念我種種的關念，而現在又是隻有我們二個人在這裡，于是我撥開了她的話語，我說： &ldquo你怎麼會去山尾那兒呢？&rdquo為怕引起她的羞慚，我眼睛望在别處。
&ldquo我想不到山尾是這樣的人。
&rdquo &ldquo你認識他多久了？&rdquo &ldquo兩星期。
&rdquo &ldquo是職業上認識他的麼？&rdquo &ldquo是交際上。
&rdquo &ldquo那末你的職業是交際了？&rdquo我笑着說。
&ldquo笑話。
&rdquo她說。
&ldquo真的，我還不知道你在哪裡做事呢？&rdquo &ldquo你不知道？&rdquo她奇怪了，但接着好像悟到她并沒有告訴過我似的說：&ldquo我在海鄰廣播電台。
&rdquo &ldquo是歌唱？&rdquo &ldquo主要是歌唱，但還有一點英語新聞報。
&rdquo &ldquo是日人的電台&hellip&hellip&rdquo &ldquo我想總有關系。
&rdquo她掩蓋自己的态度又說：&ldquo為生活呀！&rdquo &ldquo報酬好麼？&rdquo &ldquo不
白蘋一聲不響，萬分怠倦的坐在角落上，眼睛半閉着，臉上沒有一絲笑容，毫無談話的意思。
海倫則比在有田家裡時要振作得多了，但因白蘋的沉默，她幾次想說話都咽了下去。
十一時半，北四川路的街頭已經很靜寂，可是日本的茶座上還亮着燈，白俄的酒排間還鬧着人聲，汽車從馬路上駛去，時而隐約地聽到西洋的歌曲，也時而聽到日本的夜唱，沒有别人，暗角裡偶有日本的崗兵，兩兩三三的日本軍人在酒排裡進出。
我的心在這樣的空氣中有憤恨的顫抖，旁邊的海倫大概是剛才驚吓的關系，緊張而嚴肅的望着車外。
我們一點沒有倦意，隻感到空虛與落寞。
隻有白蘋，她安定而怠倦的坐着，眼睛雖時時遠望窗外，但我相信她已經沒有感覺，她神經松弛着，似乎所有思維情感也都已停頓了。
走完北四川路，穿過了橋，街頭更顯得清靜，這裡已無酒排與茶座，光更淡，聲更靜，人影更加寥落。
但接着慢慢地又熱鬧起來，看到小攤與小販，在弄堂口亮着油燈，呵着氣，一種說不出溫暖的感覺，浮到我的心頭。
海倫的面上亦塗上了光彩，她回顧白蘋，白蘋依舊同樣的坐在那裡，她輕拉白蘋的手，溫柔的說： &ldquo白蘋，你疲倦了？&rdquo &ldquo&hellip&hellip&rdquo白蘋沒有說一個字，但張大惺松的倦眼，對海倫微笑，海倫似乎找到了機會，終于提起許久想提而未提的事，羞澀地嗫嚅着說： &ldquo剛才要沒有你，我.&hellip..&rdquo她忽然改變了語調，嗚咽着說：&ldquo白蘋，我永遠感謝你。
&rdquo &ldquo這是他的功勞。
&rdquo白蘋安詳地微笑，拉着海倫的手，輕舉了一下指我。
&ldquo不。
&rdquo我說：&ldquo我不過是發現，一切的功績都是白蘋。
&rdquo &ldquo&hellip&hellip&rdquo海倫忽然因羞澀而沉默了，她雖已發現我也知道那事，但沒有對我稱謝，隻是依靠着白蘋，像孩子偎依着母親，眼睑下垂着，無限的嬌憨，使我回憶到去年同她在史蒂芬家初會時的神态。
車子已駛出南京路，我看到跑馬廳上面的月亮，月光直照進了車内。
白衣的海倫，使我回想到水中的水蓮；我注視着他，有許多奇怪的問題同時浮起，但是我無從開口。
車夫忽然問我們先到哪裡，我問白蘋： &ldquo先送海倫回家麼？&rdquo &ldquo不。
&rdquo海倫拉緊着白蘋的手臂：&ldquo你不是倦了麼？&rdquo &ldquo不，我不困，&rdquo白蘋說：&ldquo自然先送你回去。
&rdquo &ldquo不。
我還想同你談談。
&rdquo &ldquo那麼你到我家住一晚好麼？&rdquo 海倫笑着點頭，于是我叫車子駛到姚主教路。
快到的時候，海倫對我說： &ldquo你也願意陪我去談談麼？&rdquo &ldquo自然，&rdquo我說：&ldquo假如我不妨礙你們的談話。
&rdquo 于是我們三個人走進白蘋的樓上，白蘋領我們到書室内，她自己走進了寝室。
海倫似乎第一次來這書室，對一切有好奇的觀察與詢問，但是我可隻惦念我種種的關念，而現在又是隻有我們二個人在這裡，于是我撥開了她的話語，我說： &ldquo你怎麼會去山尾那兒呢？&rdquo為怕引起她的羞慚，我眼睛望在别處。
&ldquo我想不到山尾是這樣的人。
&rdquo &ldquo你認識他多久了？&rdquo &ldquo兩星期。
&rdquo &ldquo是職業上認識他的麼？&rdquo &ldquo是交際上。
&rdquo &ldquo那末你的職業是交際了？&rdquo我笑着說。
&ldquo笑話。
&rdquo她說。
&ldquo真的，我還不知道你在哪裡做事呢？&rdquo &ldquo你不知道？&rdquo她奇怪了，但接着好像悟到她并沒有告訴過我似的說：&ldquo我在海鄰廣播電台。
&rdquo &ldquo是歌唱？&rdquo &ldquo主要是歌唱，但還有一點英語新聞報。
&rdquo &ldquo是日人的電台&hellip&hellip&rdquo &ldquo我想總有關系。
&rdquo她掩蓋自己的态度又說：&ldquo為生活呀！&rdquo &ldquo報酬好麼？&rdquo &ldquo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