鏡花緣 第九十八回 逞雄心挑戰無火關 啟欲念被圍巴刀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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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說林烈前去挑戰,同武七思鬥了幾合,武七思回馬便走。

    林烈道:“你不過引我進陣,我倒要進去看看!”來到陣前,武七思朝裡一閃,早已不見。

    林烈沖進陣内,隻見裡面輕雲冉冉,簿霧漫漫,遠峰忽隐忽現,疏林旋露旋藏。

    把神甯了一甯,下馬緩步前進。

    雲霧漸淡,日色微明,四面也有人煙來往,各處花香鳥語,頗可盤桓。

    迎面有座沖天白石牌樓,上寫“不周山境”四個大字,穿過牌樓,路旁遠遠一座高嶺,十分嵯峨。

    遙見山下立著一條大漢,不知為甚暴跳如雷,喊了一聲,把頭直朝山上觸去。

    隻聽呱刺刺一聲響亮,倒象起了霹靂一般,把林烈振的隻覺滿耳鐘兒磐兒亂響;再看那山已被他觸的缺陷了半邊。

    那缺陷處塵土飛空,煙霧迷漫,霎時天昏地暗,好不怕人。

    慌忙跑開道:“吓殺我了!從未見過這樣鐵頭!我想此人之頭即使純鋼鑄的,也不能把山觸通,大約總是這股怒氣所使。

    可見孟子‘至大至剛’之話,并非無出而發。

    ” 前面又有一條大漢立在那裡,也是怒氣沖沖。

    忽見一隻猛虎,比水牛還大,直向那漢奔去。

    林烈道:“此人手無寸鐵,這卻怎好!”隻見那虎離此人不遠,正要迎頭撲去;忽聽那人大喊一聲,圓睜二目,忽把眼角裂開,冒出幾點熱血,直朝虎面濺去。

    那虎著了此血,身子幌了一幌,幾乎跌翻,隻聽吼了一聲,逃竄而去。

    林烈道:“剛才那人之頭把山觸通,業已奇極;那知此人眼角之血竟會打虎,可謂奇而又奇!莫非他眼中會放彈麼?即使放彈,也不過替虎搔癢,虎又安能畏彈?可見此人眼角之血竟勝于彈,将來竟可叫做‘鐵血’了。

    以此類推,原來氣之為用,竟是無所不可。

    ” 忽見那面有個婦人在那裡燃火煉石。

    林烈上前問道:“請教大娘:煉這石塊有何用處?”婦人道:“隻因有個大漢把不周山觸壞,天維被他振的也有微缺,我煉這石要去補天。

    ”林烈忖道:“原來石可補天,無怪杞人要發愁了。

    ” 又朝前進,道旁現出一座戰場,有個黑面大将在那裡殺的煙霧沖天。

    忽聽他喊了幾聲,就如霹靂一般,振的耳根嗡嗡亂響,内中隻聽得一句“力拔山兮氣蓋世”。

    林烈點頭道:“氣能蓋世,怪不得孟子有‘塞于天地之間’這句話哩。

    ” 遊了多時,甚覺腹饑。

    路旁有許多店面,進前看時,那賣飲馔的隻得酒肆、茶坊、蒸餅,饅頭之類。

    信步走到一個蒸餅鋪。

    正要進去,隻見裡面坐著一人,卻是周朝打扮,不知為甚同人吵鬧,氣的頭發根根直豎,把頭上戴的冠都沖起來。

     看罷吐舌道:“這人如此硬發,若被他打上幾發,如何受得住!離開他罷。

    ”走到間壁饅頭鋪。

    又有一個周朝人坐在那裡,倚著桌案,不知為甚氣的胡須根根直豎,把桌案都戳翻了。

    吓的連忙走開道:“這人更惹不得!設或性子發作起來,把胡子朝你身上亂戳,還戳幾個洞哩!” 又走到一個肉包鋪。

    裡面蒸的肉包,熱氣騰騰;兩旁坐著無數罪犯,都是披枷帶鎖,鸠形垢面,個個歎氣唉聲。

    上前拱手道:“諸位為何犯此重罪?我看你們人人嗟歎,莫非有甚冤枉,誤犯此罪麼?”衆人都歎口氣道:“這是自作自受,有何冤枉!”因手指蒸籠道:“我們的罪都是為他而起,以緻弄出人命事來,此時身不由己,後悔無及。

    但願将軍奉勸世人把個‘忍’字時時放在心頭:即使命運坎坷,隻要有了忍字,無論何事總可逢兇化吉,不遭此禍了。

    ”林烈聽了,正要答話,忽覺一股棗香撲鼻,那廂有個棗糕店。

    行至跟前,把馬拴在外面,走進去檢張桌兒坐了。

    再看那些吃糕之人,個個面黃肌瘦,都帶病容,剛把糕吃了,忽又蹙額皺眉嘔了出來,及至勉強重複吃進,少時仍舊嘔出。

    又有許多肚腹膨脹之人,也是骨瘦如柴,飲食費力,個個愁眉苦臉,極其可憐。

    因拱手道:“諸位為何染此重恙?莫非命運不濟,患這孽病麼?”衆人都歎口氣道:“這病何關命運,總是自作孽!”因指蒸籠道:“無非因他而起,以至日積月累,弄的食不下咽,無藥可醫,如今後悔已晚。

    但願将軍奉勸世人把個‘耐’字時時放在心頭: 即使命運不濟,隻要有了耐字,無論何事總可轉禍為福,不染此患了。

    ” 林烈把蒸籠望一望道:“怎麼此處蒸籠竟如此害人!那邊被他害的都身犯重罪,這裡又被他容的都不能飲食。

    如此可惡,等我吃了棗糕再同他算帳!”一片聲喊叫:“快拿糕來!”走堂雖然答應,卻把糕拿到别桌去。

    林烈喊道:“你這囚徒!大約因我後到,不肯把糕拿在人前,難道我連露肘破肩的乞丐也不如麼! 再不拿來,你且吃我幾拳!”走堂見他喉急,隻得招别桌剩的冷糕湊了一盤送來。

     林烈一見,不由心頭火起,拿起盤子,照著走堂臉上連糕一齊掼去,那盤子恰恰摘在走堂面上,喊了一聲:“打死我了!”渾身是血,早已跌翻。

    隻見四處蒸籠熱氣直朝外冒。

    林烈道:“我正要同你算帳,你還朝我冒氣!索性給他一不做、二不休!”雙手舉起大刀,照著那些蒸籠左五右六一陣亂砍;登時自己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