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陬冶遊餘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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虐,每逢佳客為姬所知心者,辄加白眼,而獨以大腹賈為上賓,曲意逢迎,強姬延接,姬心弗願也。

    姬玉立細軀,輕盈綽約,望之如神仙中人。

    性又端莊凝重,不苟言笑,入以遊詞,頰暈朝霞,辄不能答。

    喜與文士談詩,竟晷不倦。

    閨中陳設精雅,筆床研匣外,圖書盈架而已,筝笛琵琶,非所好也。

    與苕溪醉墨生最善,往來年馀,兩情浃洽。

    生縱無纏頭之贈,姬亦不作丁娘十索也。

    每于夜闌燈灺,言及終身之事,辄為欷歔。

    暇時辄與生唱和,寫愁寄恨,累牍連篇,令有情人不忍卒讀,生俱珍藏之箧笥。

    姬色藝雙絕,名冠章台,招侑觞者,絡繹于道。

    姬以戀生故,辄托故不往。

    自此鸨母漸厭生,每值生在座,則指物以诟之。

    或姬不在,則待之以閉門羹。

    生固棄儒冠而執賈業者,赀本不豐,又遭折閱,計無力為姬脫籍,遂與姬絕,泛棹金阊,别謀生計。

    骊歌催客,别調終彈,鴻信懷人,離情莫訴,生不禁為之惘然,特作《惆怅詞》四絕以寄意: 水晶簾卷雨如絲,小語娉婷速客遲。

     應是鴛鴦初罷繡,暗彈清淚怕人知。

     愁心自古美人深,不語還傳一曲琴。

     豔質休孤天付與,好憑青眼覓知音。

     相逢轉瞬又天涯,流水無情日易斜。

     願逐春風化蝴蝶,一生生死總随花。

     遊蹤十載類飄蓬,金屋何能貯玉容? 但剩零脂殘馥在,和詩都入錦囊中。

     邵雅仙,本姓趙,固吳門碧玉小家女也。

    鬻身北裡,頗著豔名。

    初與豫章生善,生浪擲纏頭,動盈箧笥。

    雅仙與之情好甚笃,齧臂為盟,終身是托。

    未幾,入月不來,懷珠遽孕,及生則男也。

    生遂欲迎母子以俱歸。

    假母弗許,涉訟公庭,而雅仙竟負前盟,不願嫁生,詞鋒犀利,生不覺為之氣結。

    雅仙後改姓為邵,芳年正盛,豔冶罕倫,且又獨步章台,負一時盛名。

    以故聲價自高,所與往來者,率皆四方豪客,當代文人,尋常浮浪子弟,罕得入其門焉。

    久之,而雅仙所歡者為某甲,乃京師梨園中人也,容顔美好,衣服麗都,居然列于時髦。

    雅仙初不知其為優伶,善遇之。

    既而微有所聞,陽卻之,而陰招之,芳芷流連,辄深思慕。

    于是姊妹行中,群非笑之,聞其事者,亦多太息,雜以譏嘲,目為名花失品,雅仙以此卒被雅流所擯雲。

     楊寶珠,真如人。

    其妹為桂珠,皆其假母之錢樹子也。

    桂珠與假母并籍隸金陵,寶珠習久相忘,亦能操金陵方言,不知者,多誤以為來自白門。

    寶珠态度苗條,豐姿綽約,亦章台中之矯矯者。

    初居兆榮裡,後遷尚仁裡,與緞莊某甲善,缱绻情深,有金屋貯嬌之意。

    顧落花有意,流水無心,珠與某不過博其纏頭錦、買笑錢而已。

    珠之心心相印者,則蜀人鄧某也。

    鄧固博徒,在漢臯曾以局賭,騙某商萬金。

    後不能容,挾術來滬。

    尋花問柳,獲識寶珠。

    鄧雖在博場生活,而善自誇诩,低帏昵枕,每自炫其多财,珠信之不疑。

    時珠迎新送舊,年逼徐娘,一日某謂珠曰:"蘇小墳前,空留碧草;真娘墓上,已落夭桃。

    人生幾何,有如白駒過隙,卿雖不至門庭冷落,車馬稀疏,然回首當年,流光若駛,娥眉雖好,已歲月之頻經,馬齒徒加,覺鬓毛之欲改。

    卿如有意,仆當與卿白首同諧。

    風月場中,究非結局。

    "珠曰:"妾天涯淪落,青眼難逢,海上論交,白頭莫賦。

    以蒲柳之姿,得茑蘿之托,豈不甚願?獨是舞衫歌扇,玉钏金钗,與夫贳酒買花,各項清償,須六百金,君能為妾部署,妾從此逝,當以惡道視煙花矣。

    "某如數畀珠,乃與鄧某連夜避居他處。

    翌日某貿貿然往,鑰扃門戶,簾靜房帷,雖無塵迹蛛絲,業已桃花人面。

    某怅恨而返,為咄咄書空者匝月。

    珠與鄧既遷僻弄,雙宿雙飛,服食起居,埒于素封,不兩月,床頭金盡。

    蓋鄧日溺于呼盧喝雉中,固銷金有窟也。

    鄧本無恒産,至此無以為生。

    珠乃質首飾于典閣,得三百金,俾為逆旅主人,設大有棧于桂馨裡。

    鄧非貿易中人,無能為役,資又告罄。

    珠又從人貸三百金,暫以支持,不轉瞬間,悉為過眼雲煙。

    自中秋至除夕,僅四閱月,一千二百金,蕩然無存。

    珠至此逋負如山,徒呼荷荷。

    除夕,鄧諸債麇集,向珠索赀,不應,憤火中燒,陡咬珠之左耳,去其半輪,血肉狼藉。

    珠拟訟之公堂,不果,遂與鄧絕。

    旋鄧以另案被絷新衙。

    珠之诳某,卒以自累,于此歎花叢果報之不爽。

     金雅仙,白下人。

    绮齡玉貌,楚楚可人。

    初落秦淮煙柳中,豔名噪甚,畫舫笙歌,珠簾風月,非姬至不歡。

    有某客者,豪而多财,為贖文姬,遂脫樂籍。

    顧姬正當妙年,花天酒地,未免有情,爰别創院落日聚仙,集舊時姊妹,為錢樹子,而居然作假母矣。

    其實柳腰花貌,霧鬓雲鬟,諸名花殆莫之與京也。

    中有月琴、銀寶二妓者,姬以重赀聘之為酒糾。

    蓋滬上鸨母羅緻人才,出金錢聘姊妹花,以實院中,名為帶擋。

    如别有所适,則完璧歸趙。

    時下名妓帶擋,有多至數百金者。

    而不逞之徒,垂涎獵食,擇肥而噬,名為花護金鈴,實則子傾錢樹。

    癸酉冬間,比鄰金玉堂不戒于火,聚仙亦付之祝融虐焰中。

    月琴遂倡言被火,不還帶擋,恃衙役為護符。

    某甲者,選事之流也,自薦于姬,謂"月琴所恃者,衙役耳,我則僚幕也,索之必償。

    "姬從之,果如願。

    姬德甲而厚酬以值,甲不滿所欲,遂惎銀寶,禀于會審公堂,謂雅仙逼良為娟。

    為先發制人計,仙具訴串騙各節。

    會審官薄懲之,而後訟藤乃斷。

    姬自是以此中為不可久居,思擇人而事。

    适鹿城某生,貧而喪偶,見姬豔之,納為正室,倡随甚為相得。

    北裡中人,共羨其得所歸雲。

     朱湘卿,琴川人。

    雪膚花貌,旖旎溫柔,工詞曲,知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