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回 悲末日到 花旗大使飲泣 慶新生歡 上海市民示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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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說南京解放之後，美國駐華大使司徒雷登一直在等候中共領袖來訪。
在他的想象中，凡是中國人，包括中共領袖，對待美利堅這樣的大國強國，一定有如國民黨那樣卑躬屈膝，願為華爾街大老闆的忠臣，代管西方&ldquo在華利益&rdquo，作為西方&ldquo中國夾萬&rdquo的鑰匙保管人。
但等來等去，不獨未見毛澤東、周恩來等南下拜候，連地方負責人都不見蹤影，卻接到了南京軍管會的通知：禁用密碼！ 司徒雷登從自得其樂、美麗想象的高峰堕下失望深淵，跟着是無以形容的悲傷與痛苦。
雖然整天有卑躬屈膝的人環繞着他，也提不起一點兒興趣。
而大使館中不少中國籍職工似乎變了樣子，從眼神、從态度、從談吐，不再如往昔那樣恭順，好幾個已經求去。
國民黨政權在中國人民覺醒的鬥争中已度過了方生未死的階段，現在輪到美國大使館飽嘗方生未死之間的滋味了。
苦悶的司徒雷登把他幹兒子傅泾波找來問道：&ldquo北平還是沒消息嗎？&rdquo 不安的傅泾波道：&ldquo還是沒有。
這一陣多方奔走，一直找不到他們的人，偶或碰到一兩個中共的同路人，國民黨時代的自由主義分子，他們勸我别費氣力。
他們說：&lsquo老傅，你何必蒼蠅摘掉了腦袋似的亂闖？隻要華盛頓承認新中國，北平自會拿外交的禮節來歡迎你。
可是你們還在援助國民黨，假如你是毛澤東，請問你會在這種情形之下派人去見司徒雷登，自己拿屎往臉上抹嗎？&rsquo&rdquo 司徒恨恨地說：&ldquo笑話！要我們承認共産黨？哪有這樣簡單的事情！共産覺太狂妄！竟然敢幹涉美國大使館用密碼，這不是瘋了嗎！&rdquo 傅泾波為難道：&ldquo他們在軍事管制時期，禁用密碼、禁攜武器是普遍性的，并不單獨針對大使館。
據通常的情形來說，外交人員在駐在國發生革命變易政權時，如果不表示擁護，就隻有離去一途。
我看為了大使的健康着想，我們不如提早回國罷。
中共不會在我們繼續援蔣、不承認北平政權的情形下來找我們的。
&rdquo 司徒歎道：&ldquo泾波，我視你如子，無話不談，老實說我希望同他們見過一面後再走，如果北平能與俄為敵，追随美國，那真是自由世界的一大收獲！我就是為了這個才留下來的！&rdquo他長歎：&ldquo當然，這件事談何容易，我們反蘇，中共親蘇，這矛盾無法調和，因此國務院的&lsquo白皮書&rsquo決定發表，打擊中共，同時抨擊蔣介石，希望在這時候出現第三勢力。
&lsquo白皮書&rsquo決定七月二十三日發表，而我必須在事前離開中國，這真使我急煞！&rdquo 正當司徒焦急不堪之際，大使館突然接到電話，這使傅泾波喜不自勝，忙不疊報告司徒道：&ldquo黃華打電話找我來了，他已經奉派到南京接收外交部，太好了，太好了！&rdquo &ldquo他說什麼？&rdquo司徒急問：&ldquo他要來看我麼？&rdquo &ldquo不，&rdquo傅泾波道：&ldquo他沒有說要到大使館來。
&rdquo &ldquo他在電話裡問候我嗎？&rdquo 傅泾波苦笑道：&ldquo也沒有。
&rdquo &ldquo那太豈有此理了！&rdquo司徒頹然坐下：&ldquo一個燕京的學生，竟然不來看我！泾波，黃華在電話裡說些什麼？&rdquo &ldquo他說他奉派到南京接收國民黨外交部一些文件檔卷，已經來了好幾天，約我明天下午見面。
&rdquo 司徒開始緊張起來。
這個早期參加中共的燕京學生，會不會給他帶來佳訊？恐怕不見得吧？燕京學生固然有甘願為美國效忠的，但獻身于祖國自由解放的人更多！在馬歇爾&ldquo調解國共關系&rdquo時，黃華曾在北平執行總部工作，相當活躍，司徒也曾在北平軍調部同他見面，覺得這個學生對他在禮貌上仍然友善，但談吐舉止，已經是個中共黨員。
司徒想到他的職位，想到由于美國反共而引起的中共反美，以及中共聲明一切不承認新中國的外交官在南京解放後隻是普通的公民，黃華會對他采取什麼态度？司徒煞費猜測。
好不容易熬到翌日下午，傅泾波便匆匆拜訪黃華。
兩人寒暄過後，黃華道：&ldquo聽說西方外交官對禁用密碼等等十分反感，這一點我想他們應該明白：他們既不承認新中國，便不應該再有外交官特權。
&rdquo &ldquo話是這樣說，&rdquo傅泾波道：&ldquo可是多少年來的傳統、習慣他們還沒法改得過來。
&rdquo 黃華笑道：&ldquo我們也知道，好幾位外交官在暴跳如雷，認為我們不應該這樣做。
&rdquo他歎息：&ldquo泾波兄，你也是中國人，你想想，中國受帝國主義的壓迫已經有多久？洋人在中國頤指氣使，不可一世又有多久？現在中國人站起來了，他們當然不舒服，這個問題，我想他們應該心平氣和地檢讨：如果承認新中國呢，彼此的關系就應該友好；如果認為新中國值不得承認呢，那麼我們也決不會對他們磕頭相求，中國人屈辱的日子已經一去不返，他們應該明白道理才是。
&rdquo兩人海闊天空聊了一小時，傅泾波見他甚忙，于是告退，臨行時建議道：&ldquo我想你應該去看看老校長，他也很惦念你，你覺得可以這樣做嗎？&rdquo 聽傅泾波表達主要的問題，黃華笑道：&ldquo當然可以，不過我必須請示。
你該知道同司徒先生來往，牽涉到一個并不簡單的問題。
我應該尊重我上級的意見。
同時你回去對他說，如果我去問候他，那隻是因為師生關系的私人往返，在美國繼續反共、沒有承認新中國之前，一個新中國政府的工作者，是不應該訪問像美國大使這一類美國人的。
&rdquo &ldquo他們好厲害！&rdquo司徒聞報一則以喜、一則以懼。
喜者，北平到底有人來了；懼者，傅泾波口中的燕京學生黃華，有着強烈的民族自尊感，這與他創辦燕京&ldquo作育人材&rdquo的意圖不合。
好不容易等了好幾天，黃華來了。
&ldquo我的好朋友！&rdquo司徒歡迎着：&ldquo你該知道，你的老校長多想看見你，我們又有好久沒在一起喝茶了。
&rdquo &ldquo很抱歉，&rdquo黃華道：&ldquo我的工作忙，一直沒時間來看你，最近身休還好嗎？&rdquo &ldquo老啦，&rdquo司徒苦笑道：&ldquo我到中國幾十年，結果碰到了大難題。
昨天還在對泾波說：我自己所處的困境，具有一種諷刺性的幽默。
曾經被人目為美國自由主義者和對中國民族友誼與善意代表的我，現在竟給你們說成是&lsquo美國帝國主義者官方代表、美帝支持和掌握國民黨反動派封建政權的最大夥計&rsquo，你說這個豈非冤枉？在各地從事各種工作的燕大學生都勸我，&lsquo不幹大使算啦，回學校做校長吧！&rsquo他們這些話不無道理。
但我擔任外交工作後所得到的第一個，也是最痛苦的教訓，就是不可以多開口。
我隻能希望在事情結束之前能使外間明白：我本人從一開始到如今，始終如一，并未改變。
&rdquo &ldquo司徒先生，&rdquo黃華道：&ldquo我不大清楚你所說的，但我也同意同學們的意見：退出中國政治舞台。
你年紀不小了，在中國忙碌了半個世紀，也真的該回到故鄉，優遊林下。
否則中國這種局勢會使你感到痛苦。
&rdquo 司徒心頭暗罵：&lsquo好小子，你也懂得這麼多。
&rdquo他岔開話題道：&ldquo我總感到，不準許西方國家的外交官用密碼發電報，這是不公平、不合理的。
&rdquo 黃華笑道：&ld
在他的想象中，凡是中國人，包括中共領袖，對待美利堅這樣的大國強國，一定有如國民黨那樣卑躬屈膝，願為華爾街大老闆的忠臣，代管西方&ldquo在華利益&rdquo，作為西方&ldquo中國夾萬&rdquo的鑰匙保管人。
但等來等去，不獨未見毛澤東、周恩來等南下拜候，連地方負責人都不見蹤影，卻接到了南京軍管會的通知：禁用密碼！ 司徒雷登從自得其樂、美麗想象的高峰堕下失望深淵，跟着是無以形容的悲傷與痛苦。
雖然整天有卑躬屈膝的人環繞着他，也提不起一點兒興趣。
而大使館中不少中國籍職工似乎變了樣子，從眼神、從态度、從談吐，不再如往昔那樣恭順，好幾個已經求去。
國民黨政權在中國人民覺醒的鬥争中已度過了方生未死的階段，現在輪到美國大使館飽嘗方生未死之間的滋味了。
苦悶的司徒雷登把他幹兒子傅泾波找來問道：&ldquo北平還是沒消息嗎？&rdquo 不安的傅泾波道：&ldquo還是沒有。
這一陣多方奔走，一直找不到他們的人，偶或碰到一兩個中共的同路人，國民黨時代的自由主義分子，他們勸我别費氣力。
他們說：&lsquo老傅，你何必蒼蠅摘掉了腦袋似的亂闖？隻要華盛頓承認新中國，北平自會拿外交的禮節來歡迎你。
可是你們還在援助國民黨，假如你是毛澤東，請問你會在這種情形之下派人去見司徒雷登，自己拿屎往臉上抹嗎？&rsquo&rdquo 司徒恨恨地說：&ldquo笑話！要我們承認共産黨？哪有這樣簡單的事情！共産覺太狂妄！竟然敢幹涉美國大使館用密碼，這不是瘋了嗎！&rdquo 傅泾波為難道：&ldquo他們在軍事管制時期，禁用密碼、禁攜武器是普遍性的，并不單獨針對大使館。
據通常的情形來說，外交人員在駐在國發生革命變易政權時，如果不表示擁護，就隻有離去一途。
我看為了大使的健康着想，我們不如提早回國罷。
中共不會在我們繼續援蔣、不承認北平政權的情形下來找我們的。
&rdquo 司徒歎道：&ldquo泾波，我視你如子，無話不談，老實說我希望同他們見過一面後再走，如果北平能與俄為敵，追随美國，那真是自由世界的一大收獲！我就是為了這個才留下來的！&rdquo他長歎：&ldquo當然，這件事談何容易，我們反蘇，中共親蘇，這矛盾無法調和，因此國務院的&lsquo白皮書&rsquo決定發表，打擊中共，同時抨擊蔣介石，希望在這時候出現第三勢力。
&lsquo白皮書&rsquo決定七月二十三日發表，而我必須在事前離開中國，這真使我急煞！&rdquo 正當司徒焦急不堪之際，大使館突然接到電話，這使傅泾波喜不自勝，忙不疊報告司徒道：&ldquo黃華打電話找我來了，他已經奉派到南京接收外交部，太好了，太好了！&rdquo &ldquo他說什麼？&rdquo司徒急問：&ldquo他要來看我麼？&rdquo &ldquo不，&rdquo傅泾波道：&ldquo他沒有說要到大使館來。
&rdquo &ldquo他在電話裡問候我嗎？&rdquo 傅泾波苦笑道：&ldquo也沒有。
&rdquo &ldquo那太豈有此理了！&rdquo司徒頹然坐下：&ldquo一個燕京的學生，竟然不來看我！泾波，黃華在電話裡說些什麼？&rdquo &ldquo他說他奉派到南京接收國民黨外交部一些文件檔卷，已經來了好幾天，約我明天下午見面。
&rdquo 司徒開始緊張起來。
這個早期參加中共的燕京學生，會不會給他帶來佳訊？恐怕不見得吧？燕京學生固然有甘願為美國效忠的，但獻身于祖國自由解放的人更多！在馬歇爾&ldquo調解國共關系&rdquo時，黃華曾在北平執行總部工作，相當活躍，司徒也曾在北平軍調部同他見面，覺得這個學生對他在禮貌上仍然友善，但談吐舉止，已經是個中共黨員。
司徒想到他的職位，想到由于美國反共而引起的中共反美，以及中共聲明一切不承認新中國的外交官在南京解放後隻是普通的公民，黃華會對他采取什麼态度？司徒煞費猜測。
好不容易熬到翌日下午，傅泾波便匆匆拜訪黃華。
兩人寒暄過後，黃華道：&ldquo聽說西方外交官對禁用密碼等等十分反感，這一點我想他們應該明白：他們既不承認新中國，便不應該再有外交官特權。
&rdquo &ldquo話是這樣說，&rdquo傅泾波道：&ldquo可是多少年來的傳統、習慣他們還沒法改得過來。
&rdquo 黃華笑道：&ldquo我們也知道，好幾位外交官在暴跳如雷，認為我們不應該這樣做。
&rdquo他歎息：&ldquo泾波兄，你也是中國人，你想想，中國受帝國主義的壓迫已經有多久？洋人在中國頤指氣使，不可一世又有多久？現在中國人站起來了，他們當然不舒服，這個問題，我想他們應該心平氣和地檢讨：如果承認新中國呢，彼此的關系就應該友好；如果認為新中國值不得承認呢，那麼我們也決不會對他們磕頭相求，中國人屈辱的日子已經一去不返，他們應該明白道理才是。
&rdquo兩人海闊天空聊了一小時，傅泾波見他甚忙，于是告退，臨行時建議道：&ldquo我想你應該去看看老校長，他也很惦念你，你覺得可以這樣做嗎？&rdquo 聽傅泾波表達主要的問題，黃華笑道：&ldquo當然可以，不過我必須請示。
你該知道同司徒先生來往，牽涉到一個并不簡單的問題。
我應該尊重我上級的意見。
同時你回去對他說，如果我去問候他，那隻是因為師生關系的私人往返，在美國繼續反共、沒有承認新中國之前，一個新中國政府的工作者，是不應該訪問像美國大使這一類美國人的。
&rdquo &ldquo他們好厲害！&rdquo司徒聞報一則以喜、一則以懼。
喜者，北平到底有人來了；懼者，傅泾波口中的燕京學生黃華，有着強烈的民族自尊感，這與他創辦燕京&ldquo作育人材&rdquo的意圖不合。
好不容易等了好幾天，黃華來了。
&ldquo我的好朋友！&rdquo司徒歡迎着：&ldquo你該知道，你的老校長多想看見你，我們又有好久沒在一起喝茶了。
&rdquo &ldquo很抱歉，&rdquo黃華道：&ldquo我的工作忙，一直沒時間來看你，最近身休還好嗎？&rdquo &ldquo老啦，&rdquo司徒苦笑道：&ldquo我到中國幾十年，結果碰到了大難題。
昨天還在對泾波說：我自己所處的困境，具有一種諷刺性的幽默。
曾經被人目為美國自由主義者和對中國民族友誼與善意代表的我，現在竟給你們說成是&lsquo美國帝國主義者官方代表、美帝支持和掌握國民黨反動派封建政權的最大夥計&rsquo，你說這個豈非冤枉？在各地從事各種工作的燕大學生都勸我，&lsquo不幹大使算啦，回學校做校長吧！&rsquo他們這些話不無道理。
但我擔任外交工作後所得到的第一個，也是最痛苦的教訓，就是不可以多開口。
我隻能希望在事情結束之前能使外間明白：我本人從一開始到如今，始終如一，并未改變。
&rdquo &ldquo司徒先生，&rdquo黃華道：&ldquo我不大清楚你所說的，但我也同意同學們的意見：退出中國政治舞台。
你年紀不小了，在中國忙碌了半個世紀，也真的該回到故鄉，優遊林下。
否則中國這種局勢會使你感到痛苦。
&rdquo 司徒心頭暗罵：&lsquo好小子，你也懂得這麼多。
&rdquo他岔開話題道：&ldquo我總感到，不準許西方國家的外交官用密碼發電報，這是不公平、不合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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