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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欽定四庫全書 念庵文集卷二 明 羅洪先 撰 書 奉李谷平先生 某不才為時制所驅不知自量乃以空言幹釣名利且誤聖天子知人之明榮寵非分實贻之戚夙夜凜凜不知自免平日漫過既緩存省當幾動困隻見窮迫兼以格式束縛毀譽爍蕩因時處順強執中立尤難為功乃知始之不慎困蒙之吝也幸天與聰明不至聾瞽而引誘之密得所依歸亦豈敢以既往之非自絶生理哉嘗謂天下之大辨存乎意而已心體精明意起而後有着良知良能本自真切言其真切則幾涉疑似必不容含糊而自能料理意或兼帶必不容回護而自能掃除如此方無認欲作理之弊如此方得功夫着實本心靜瑩形迹雖異莫非此理更不須别求義以方外功夫不然一入較量自尋方便此乃在意念上作功夫原其所止不過為名節為見聞為事功終贻門下羞耳惟時鞭策之幸甚幸甚 二 學之不講久矣賴夫子之仁得聞緒餘實力不加徒以口耳傳誦竟無所得皇恐何如然路徑不明則雖蚤夜孳孳俱非真工也敢複以所見質之望複明示 孟子曰人皆可以為堯舜是真謂其皆可為也夫孝弟之道不出尋常言語奉養之節以緻其愛敬之誠此誠易能矣若無所不知無所不能光被四表明察庶類不可謂非堯舜之道将亦人皆可為欤古人固有知不知能不能者将於道亦有未盡欤精微與崇禮果何所指欤 心之本體至善也然無善之可執所謂善者自明白自周徧是知是非知非如此而已不學而能不慮而知順之而已惟於此上倚着為之便是欲便非本體明白亦昏周徧亦狹是非亦錯此非有大相懸隔隻落安排與不安排耳孟子曰勿忘勿助助固欲速忘豈無所用其心哉必有所牽矣故耳目口鼻四肢之欲欲也有安排者亦欲也畢竟安排起於有巳故欲隻是一原夫子所謂閑邪者其謂是否乎 今之學者以本體未複必須博學以充之然後無蔽似周備矣隻恐捉摸想像牽己而從之豈虛中安止之道豈寂然不動感而遂通者乎譬之監然去塵則明自複未聞有定妍媸之形以補照之不及者也故以是非之靈明為把柄而不以所知之廣狹為是非但求不失生意如草木之區别不必於同或者以為得聖賢之正脈也夫子以為何如 寄歐南野 昨暮因體得良知者可遵守而不可思議不可執着本虛明靜定以虛明靜定求即非良知本變化無方以變化無方求即非良知然則良知者其猶止水乎其猶太虛乎其真所謂無意必固我即其本體乎其真靜無而動有乎其真無動無靜者乎然今之學者放失一路已為習熟才說順其自然已成自馳矣如之何而後可 寄程松溪 一别言笑又将經年屢得手書隻成嘅歎人生能有幾幾番離會便斷送壯盛此懷更向誰言真州一痛頗識生死迅速十月初旬抵杭又得訂正於谷平夫子萬古良知不假外求頃刻放過即非上智主宰常健欲自不侵松溪珍重相期古人當年盟誓時隐時顯而心則同少有忽忘是為欺天而罔人惟此良知自能質證某何能盡言 奉谷平先生 離師三年學不加進枉過歲月此罪何極天與之機得師遠歸開示端的心體本虛良知本足閑邪本易簡聞之數日向來依違疑似之病為之痛省某何幸入舟自驗此件工夫真是極樂真是極約真是一塵不動萬境自融不有我師孰與指證而今而後方有可精處矣然於聽受之間尚有一二不甚了了敬具所見以聞伏唯垂仁再賜啟發某不勝懇祈師謂凡說工夫俱屬動是矣則靜坐時即工夫也此屬動乎屬靜乎謂格物隻在應接事物時則靜坐獨不為格物乎師謂念頭不起此時是靜即是本體不消着工夫日間此等時候亦少若以此言靜是就心體言矣然則戒慎恐懼者存乎不存乎亦有時間斷乎師意工夫貴在真誠不必求人知故於朋友論說之間非相信者不敢辄言真有得於大易遯世無悶不見是而無悶之旨某心服此義久矣但細思之亦有願聞者竊以為萬物一體者聖人之心也已立而立人己達而達人人雖有美惡得失而吾曲成之心無時可已譬之冬寒已得衣矣遇人之寒者亦示之以衣乃為一體彼病狂喪心者雖未必從而稍知痛癢者已得其所此聖賢之所以汲汲而未始少休暇者非求以自見誠以達吾之一體之愛也若待其相信而後以告雖於因才成就之義相近尚不免有簡擇去取之念橫於其間易曰不獲其身不見其人恐不如是之拘也是故不憤不啟不悱不發固為善教而有教無類者猶為至情若謂人之事講論者多陷求知之病而以此為救病之方則當自誠意始恐亦未可以言不言為病不病也譬之戒貪者止當去貪之心不當以避金為事避金尚未免有貪心在非所謂蕩蕩平平之道也且君子志在善世也而乃遯世志欲以善養人也而人不以為是如是而無悶無悔乃為至德無悶悔者言不以是動其心也若隻以不求人知為心則隻成孤高一節即沮溺已能優為豈必聖者能之乎今之問學日益陋風俗日益乖人才日益靡吾師所立已是精确端的正望善與人同與人為善縱不能一言回其久迷亦當積久待其觸悟必可得十分之一二為益亦不小矣若持謙德未敢自是則好問察者正大舜之智而資啟助者實孔聖之虛尤弟子之所依仿者也一念之惑不能自已亦不敢自隐而敬以緻問正欲得吾師之心而求其所謂真誠者也乞明教之 寄屏厓叔 古人有大器局者彼未始為世俗所眩生來便欲有所作為卻不是任客氣侮弄精明不肯自惰自怠不肯流蕩廢墜衆人忌善傲物彼能謙虛有容衆人忽略疎曠彼能整肅嚴密衆人婪酒沈酣彼能撙節溫和衆人呼号谑浪彼能鎮靜簡默衆人剽竊抄謄彼能精思力踐衆人泛濫應酬彼能擇合慎與衆人聞見鹵莽彼能即事詳考衆人道短量長彼能含弘徧覆衆人炫耀誇張彼能切近歛實衆人掩覆矯僞彼能樸實精進總是了此一生不如此便與衆人醉生夢死一般此心既不為物欲壓頭自有許多事業長進真能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聖繼絶學為萬世開太平然後為大丈夫也 與唐荊川 旅中得與應德相依而變故相促遂至隔越痛心痛心初喪承朝夕撫視不異骨肉臨别又緻奠赙同袍之情至矣感謝歸家以十月襄事學不得力喪不用情媿負何言應德之學不患不實所患者恐非本心流通耳近日與龍溪商量何如夫多學而識聖門以為第二義然博學又孔門之訓也究其所以異者隻緣多卻有識之心非一了百當然則知識之痛豈小小哉子貢一生精力自視豈與諸子等然畢竟不可以入道槩可見矣廬居深悔向來悠悠之病方深懲創追思同心邈在千裡外風便何以惠之初冬聞受薦入館想得專精於學惟勿惑于他岐吾道之幸 與林東峰 旅居得與東峰友深幸結托有人然彼此疾疢會晤未成而荼毒虐人遂成隔越怆心怆心喪中承枉吊并緻奠儀感同袍之愛奔歸以十月襄事喪不用情所媿多矣孤懦夫也曩者相處實欠真志雖以龍溪朝夕拳拳而自立者茫無可據哀哉人生日月幾何而輕擲若此今知非矣時時刻刻不自放過良知為主死生以之庶幾他日相見可無媿色未知東峰近日發憤何如耳每見東峰自得者固非孤可及而所病者亦或與孤不殊京華衣冠之萃可觀法者不少然世情擾擾亦易汩沒非夫豪傑之士固莫能於此力精於學而自有生意東峰慎之慎之無若孤失之既久而悔之亦晩也會期仍似向時否會中得力者有幾東城諸兄不能一一奉疏蓋欲告者亦不外是也幸轉報之 荅羅東川公責講學書 昨者伏蒙教劄下及謂某開講非居喪之宜必欲求其所以者某讀之深感長者愛人以德惟恐後進入於惡流而振拔之恐後也受恩辱愛豈言語能謝哉然傳述過當則長者之深憂莫解有不容默默者敢敬陳之某春來以弱體多疾困處舍傍之玉虛院蓋亦竊居廬之意而便靜養之功求免於辱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