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在塔頂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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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來。

     胸中燃燒的怒火真是難以按捺下去,她就像蒙受了巨大的恥辱一樣,眼淚撲簌簌地流下來。

    此刻,要是她發現自己和普林斯-雷萊恩面對面地站着,她就會用馬鞭狠狠地抽打他一頓。

     呈現在她面前的是崎岖的小路和向遠方延伸的美麗如畫的田園風光。

    這片土地位于奧恩省和薩爾特省交界的地方,地勢比阿林肯還要高一些。

    人們把這個地方叫作小瑞士,所以,這片土地是衆所周知的。

    陡峭的山路迫使她不得不一次又一次地放慢了步子,現在,她離目的地還有6英裡的路要走。

    盡管她騎馬的速度已經放得很慢,盡管她逐漸地在放松一下自己,但是,對普林斯-雷萊恩的行徑,她一直表現出異常的憤怒。

    她的怨恨不僅僅是因為他的這種醜惡的犯罪行為,而且還因為三天前他自己的所做所為:他的注意力,他立下的保證,還有他過分的殷勤。

     她就要到達目的地了。

    在山谷的谷底,可以看得見古老的獵場周圍的高牆,牆上布滿了裂縫,長滿了青苔和雜草。

    雜草叢中,露出一個城堡的球形炮塔和幾扇上了百葉的窗戶。

    這就是德-哈林格裡城堡。

     她順着牆跟往前走,拐了一個彎兒以後,就來到了入口處前邊的一片月牙形空地,雷萊恩正站在馬旁等着她。

     她從馬上跳下來。

    這時,他往前走了幾步,摘下帽子,對她的到來表示感謝。

     可是,她卻大聲地說: “先生,你先回答我的一句問話:剛才發生了一件非常令人費解的事情,有人瞄準我坐的汽車開了三槍,那幾槍是不是你開的?” “是。

    ” 看來,她真有點驚訝得說不出話來。

     “那麼你承認了?” “你已經問過一個問題了,夫人,而且,我也已經回答了。

    ” “但是,你怎麼敢這樣?是誰給了你這種權力?” “我并不是在運用什麼權力,夫人;我是在履行我的義務!” “真是!請問,是什麼義務?” “保護你的義務,讓你避免遭遇到一個想要占便宜的男人的麻煩。

    ” “我禁止你像這樣說話。

    我對自己的行為負責,我自己要幹什 麼,我有決定的自由。

    ” “夫人,今天早晨你和羅西尼說的話我都聽見了,據我看,你和他在一起的時候,并不輕松。

    我承認我偷聽你們說話是一種卑鄙的不道德的行為,對此我表示深深的歉意,可是,我知道他是一個犯有前科的人,他知道你是從家裡逃出來的,準備誘騙你。

    為了給你幾個小時的時間考慮考慮,我冒着被誤認為是一個無賴的風險。

    ” “我已經完全考慮好了,先生。

    一旦我下決心去做一件事,我決不會改變主意。

    ” “這就對了;夫人。

    可是,有時你也會改變主意的,否則的話,你為什麼到我這兒來了,而沒有到那個人那兒去呢?” 霍賴絲半天不知道如何是好。

    她剛才還在生氣,現在氣已經全消了。

    她用驚異的目光看着雷萊恩,隻有當一個人有過和敵人遭遇的經曆時,才會出現這種神情。

     她覺得雷萊恩更有能力幹出驚人之舉,更寬宏大量,更沒有私欲。

    她徹底明白了,他的所做所為沒有任何隐秘的動機和自私的打算。

    就像他所說的一樣,他隻不過是在對一個誤入歧途的女人履行一個男人的義務。

     他說起話來溫文爾雅,很有教養,他說道: “我對你的情況知道得并不多,夫人,但是我所知道的情況,已經完全可以讓我想到,我對你是有用的。

    你在26歲時就失去了父母雙親,七年前,你和德艾格勒羅切伯爵的侄子結了婚,成了他的妻子。

    事實證明,這個人身心并不健康,而且精神也不正常,他不得不被關在家裡。

    你的結婚嫁妝被揮霍一空,你和他的叔叔德艾格勒羅切伯爵住在了一起,生活上由他來承擔。

    你從父母那兒繼承的巨額遺産都被你的叔父母霸占。

    從這以後,不管你想離婚,還是想迫使自己屈服,這些都成了不可能的事情。

    你周圍的環境使人有一種說不出來的壓抑感,伯爵和伯爵夫人的性情也不投和。

    好多年前,伯爵的第一個夫人丢下他,跟着現在這個伯爵夫人的第一個丈夫跑了。

    被抛棄的丈夫和妻子也就是你的叔叔和嬸嬸出于惡意,決定把他們的命運結合在一起。

    但是,在這第二次婚姻中,除了失望和敵視之外,他們什麼都沒有發現,連你也受到了株連。

    一年中,他們有11個月或者更多的時間生活在狹隘的家庭小圈子裡,生活單調、寂寞。

    有一天,你遇到了羅西尼先生,他愛上了你,他還提出來要和你一起私奔,而你卻對他漠不關心。

    但是,你對現在的生活已經厭煩了,你的青春年華正在被白白地浪費掉。

    你渴望着發生一些意想不到的事情,渴望着冒險——換句話說,你承認,你自己的目的很明确,就是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而且你還在天真地希望,那件醜事将迫使你叔叔提早說出做出他計劃要做的事情,讓他說出托管區域的用途,以确保你能獨立生存。

    這就是你所處的環境。

    現在,你自己必須在兩者之間作出選擇:要麼你就投入羅西尼的懷抱,要麼你就信賴我。

    ” 她舉目向上看着他的眼睛。

    他這是什麼意思呢?他就像自己的一個朋友,想要證明自己的愛心,卻是竹籃子打水一場空。

    他這麼一往情深地奉獻,目的到底是什麼呢? 雙方都沉默了片刻之後,他把兩匹馬牽過來,把兩匹馬的缰繩拴在了一起。

    接着,他就去查看那兩扇笨重的大門。

    為了加固大門,每扇門上都用兩塊木闆釘成一個十字形的樣子。

    門上貼着的一張選舉海報,要往前追溯20多年。

    顯然,從那時到現在,根本就沒有人進入過這一區域。

     雷萊恩拆下的一節鐵欄杆,是在月牙狀的空地上舉行競選活動時的護欄,也被統治者當作一種政治工具。

    腐朽的木闆已經塌陷了,其中一塊木闆下邊露出了門鎖。

     他用一把帶有各種刀刃和工具的小刀猛烈地敲擊。

    一分鐘以後,大門被打開了,眼前一片荒涼,地上長滿了歐洲蕨。

    大門一直通向一個已經荒廢了的長方形建築物,在這幢房子的每一個角上都有一座角樓,在中間一個更高的塔上,有一個了望台。

     普林斯轉過身來,對霍賴絲說道: “你别着急,今天晚上你就會作出決定。

    還有,如果羅西尼先生第二次成功地說服了你,我就會收回我的諾言,我不會當你們的絆腳石。

    到那時,請允許我保留做你朋友的權利。

    昨天,咱們已經下了決心,發誓要到這座城堡裡探個究竟,咱們就這麼做,你說好嗎?與其白白消磨時光,還不如就這麼做好。

    我想我們一定會對這種做法産生濃厚的興趣。

    ” 他完全采取了一種強迫就範的談話方法。

    他說話好像是在下命令,又好像是在懇求。

    霍賴絲并沒有尋求一種方法,來擺脫這種精神上的折磨,她的意志慢慢地消沉下來。

    她跟着他來到一處樓梯的廢墟,樓梯的一半已經毀壞了,他們拾級而上,來到了這座建築物的頂上。

    在這兒,有一道門,門上同樣釘着十字形加固用的厚木闆。

     雷萊恩像剛才一樣,用同樣的辦法把門打開。

    他們走進了一個大廳,大廳的地面上鋪着黑白兩色、堅硬而又光滑的大石闆,大廳裡陳列着古老的餐具架和唱詩班席位中牧師的座位,這些物品用雕刻的盾形紋章作裝飾,展示了紋章方位的遺風。

    其中最有代表性的是站在一塊大石頭上的一隻雄鷹。

    廳裡所陳列的這一切物品都被面紗一樣的蜘蛛網籠罩着,懸吊着的蜘蛛網挂在折疊門上。

     “顯然,這是客廳的大門。

    ”雷萊恩說。

    他發現想要打開這扇門,比起剛才來,要困難得多;這是唯一的一扇他用肩膀扛了幾次才挪動的大門。

     霍賴絲沒有說一句話,她看到這一連串破門而入的行為,感到非常震驚,因為要幹這些事,沒有娴熟的技術和專業訓練是根本不可能完成的。

    他猜透了她的心思,轉過身來,用嚴肅的口氣對她說道: “這對我來說,不過是一件輕而易舉的事情。

    我從前當過鎖匠。

    ” 她抓住他的胳膊低聲說道:“聽!” “什麼?”他問。

     她用手使勁捏了他一下,讓他安靜下來。

    又過了一陣子,他喃喃低語着: “這真是太莫名其妙了。

    ” “聽,聽!”霍賴絲局促不安地重複說,“這怎麼可能呢?” 他們屏息靜聽,那聲音離他們站的地方不遠,那是一種清晰的、反複輕輕敲打的聲音,聲音的間隔十分規則。

    他們隻是聚精會神地聽了一會兒,就分辨出那是鐘表嘀嗒嘀嗒的響聲。

    不錯,打破黑暗房間的幽靜的就是鐘表的聲音,不是别的什麼聲音。

    那聲音确實是在從容不迫地嘀嘀嗒嗒響個不停,就像敲打節拍器一樣富有節奏感,聲音是從一個很大的黃銅鐘擺發出來的。

    就是它!沒有什麼東西會比這平凡的機械結構産生的精确擺動給人留下這麼深刻的印象。

    這種精确的擺動還繼續活在這個死去的城堡的心髒裡,這真是奇迹,真是令人莫名其妙的現象。

     “那麼,”霍賴絲結結巴巴地說,不敢提高聲音,“沒有一個人進過這間房子嗎?” “沒有一個人。

    ” “要是沒人給那個座鐘上緊發條,它要連續走20年是不可能的呀?” “根本就不可能。

    ” “那麼——?” 雷萊恩打開了3個窗戶,把窗闆扔在後邊。

     他一邊琢磨,一邊就和霍賴絲走進了客廳。

    房間裡的東西看起來并不是那麼雜亂無章。

    幾把椅子還在老地方,一件家具都沒有丢棄。

    曾經住在這城堡裡的人們,把這間屋子布置得極為獨特,已經留下這裡的一切走了,房間還保留着原有的風格,他們過去讀過的書和一些小裝飾品還放在桌子上和架子上。

     雷萊恩端詳着這架古典式有擺的落地大座鐘,座鐘被放在一個巨大的雕刻而成的鐘罩裡,透過橢圓形的玻璃鏡片,可以看見鐘擺的圓盤。

     他打開座鐘的門,擺杆下懸吊的鐘擺就位于最低點。

     就在這時,隻聽得卡嗒一聲,接着,這架座鐘就連敲了8聲,聲音十分莊重,霍賴絲永遠都不會忘記。

     “多怪呀!”她說。

     “真是太離奇了,”他說,“這架座鐘的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