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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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沖末扮燕大、搽旦扮王臘梅、外扮燕二同上)(燕大詩雲)耕牛無宿料,倉鼠有餘糧。

    萬事分已定,浮生空自忙。

    小可汴梁人氏,喚做燕和,嫡親的三口兒家屬。

    渾家王臘梅,元不是我自小裡的兒女夫妻,他是我後娶的。

    兄弟是燕順,生的須發蓬松,隻因性子粗糙,衆人起他一個混名,叫做卷毛虎。

    不知我這兄弟,為着那一件來,偏生兩個眼裡見不的我那嫂嫂。

    (燕二雲)怎麼我見不的那?(搽旦雲)燕大,你這兄弟見我便是罵。

    我便歹殺者波,也是你哥哥的渾家,怎麼這等輕薄!(燕二雲)哥哥,俺是甚等樣人家,着他辱門敗戶——頂着屎頭巾走,你還不知道?(燕大雲)兄弟也,我怎生頂着屎頭巾走?(搽旦雲)你哥哥更是鏖糟頭。

    (燕二雲)你道我打不的你麼?(搽旦雲)燕大!你看你兄弟打我哩。

    (燕大雲)兄弟也,你休打你嫂嫂,打我波。

    (燕二雲)罷、罷、罷,俺一搭裡也難住,則今日辭别了哥哥,我離了家中,凍死、餓死再也不上你門來了。

    嫂嫂,好生侍奉哥哥,俺哥哥若有些好歹,我不道的輕饒素放了你也!(搽旦雲)你要去自去,你哥哥才三歲兒哩。

    (燕二雲)我出的這門來。

    燕順也離了家中,可也耳根清淨,則今日街市上投托幾個相識朋友,走一遭去來。

    (下)(燕大雲)我兄弟搬出去了。

    大嫂,你心中可快活了也。

    (搽旦雲)燕大,你如今卻要怎的?(燕大雲)大嫂,明日是三月三清明節令,多将着些錢鈔,咱要同樂院吃酒去來。

    (詩雲)春天日正長,爛熳百花香。

    同樂院裡吃酒去也,等人稱贊我家裡有這好嬌娘。

    (下)(搽旦雲)燕大去了也。

    我雖家嫁了這燕大,私下裡和這楊衙内有些不伶俐的勾當。

    我着人尋他去了。

    這早晚怎生還不見回來?且磕些瓜子兒,等着他者。

    (淨扮楊衙内上,詩雲)花花太歲我為最,浪子喪門世無對。

    滿城百姓盡聞名,喚做有權有勢楊衙内。

    自空楊衙内的便是。

    我和這燕大的渾家王臘梅,有些不伶俐的勾當,争奈俺兩個則是不能勾稱心。

    如今他使人來尋我,不知有甚的說話,須索走一遭去。

    此間正是。

    不過便過去,我則在門首幺喝,他裡頭自有人出來。

    下次小的每,将那馬與我拴的遠着。

    (搽旦見科,雲)這是衙内的聲氣,他來了也。

    待我喚他。

    衙内!你進屋裡來。

    (楊衙内雲)家裡沒人麼?(搽旦雲)沒人在家,你進來。

    (楊衙内入門科,雲)姐姐,想殺我也!你喚我來,有甚麼勾當?(搽旦雲)我雖然嫁了燕大,我真心兒隻在你身上。

    明日是清明三月三,俺兩口兒燒香去,在同樂院裡吃酒。

    我在那裡等,你疾些兒去,早些兒來。

    (楊衙内雲)你明日和燕大在同樂院吃酒去?你先去便等我,我先去便等你,隻不要哄我。

    (同下)(醜扮店小二上,詩雲)百般買賣都會做,及至做酒做了醋。

    算來福氣不如人,隻是守着本分做豆腐。

    自家店小二人的便是。

    俺這店裡下着個瞎大漢,欠下房宿飯錢,一些沒有,被大主人家怪我。

    今日喚他出來,我自有個處置。

    兀那沒眼的大漢,店門首有你個鄉親喚你哩。

    (正末上,雲)哥哥,你喚我做甚麼那?(店小二雲)門口有你個親眷尋哩。

    (正末雲)哥也,我那裡得那親眷來?你休鬥我耍。

    (店小二雲)兀的不在店門首?(做推科,雲)你出去!我關上這門,凍殺餓殺,不幹我事。

    (下)(正末雲)好大雪也!哥哥開門波,再住一夜兒去。

    真個不開門那?這裡也無人,自家燕青的便是。

    自從壞了我這雙眼,下的山來到這店肆中安下,房宿飯錢都少下他的。

    那小二哥被大主人家埋怨,今日把我趕将出來。

    便好道“男兒不得便,刺頭泥裡陷”,拚的長街市上盤街兒叫化去咱。

    (唱) 【大石調】【六國朝】我揣巴些殘湯剩水,打疊起浪酒閑茶,我着些氣呵暖我這凍拳頭,再着些唾揩光我這冷鼻凹。

    瘦的來我這身子兒沒個麻稭大,兀的不消磨了我剌繡的青黛和這朱砂。

    眼見的窮活路覓不出衣和飯,怕不道酷寒亭把我來凍餓殺。

    全不見那昏慘慘雲遮了銀漢,則聽的淅零零雪糁瓊沙,我、我、我待踮着個鞋底兒去揀那淺中行,先綽的這棒頭來向深處插。

     (帶雲)前街上讨不得一些兒,再往後巷裡去。

    (唱) 【喜秋風】我與你便吖吖叫,我與你便磨磨擦。

    我為甚将這腳尖兒細細踏?我怕隻怕這路兒有些步步滑。

    (帶雲)似我這模樣,像個甚的?(唱)将那前街後巷我便如盤卦,剛才個漸漸裡呵的我這手溫和,可又早切切裡凍的我這腳麻辣。

     【歸塞北】天那!您不肯道是相赍發,專與俺這窮漢做冤家。

    這雪呵,他如柳絮不添我身上絮,似梨花卻變做了眼前花,則我這拄杖凍難拿。

     (帶雲)有那等人道:“兀的君子,那東京城裡有的是買賣營生,你尋些做可不好那?”我道哥也,你豈知我無眼那?他便道:“尋你那無眼營生去做。

    ”哥也,您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