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9卷 卷八十九 介軒學案(黃氏原本、全氏修定)

關燈


    抑又有說,朱子嘗曰:「《易》隻是蔔筮之書,本非以設教。

    」然今凡讀一卦一爻,便如筮所得,觀象玩辭,觀變玩占,而又求其理之所以然者,而施之身心家國天下,皆有所用,方為善讀。

    是故,于《乾》、《坤》當識君臣父子之分,于《鹹》、《恆》當識夫婦之別,于《震》、《坎》、《艮》、《巽》、《離》、《兌》當識長幼之序,于「麗澤兌」當識朋友之講習。

    以至謹言語,節飲食,當有得于《頤》;懲忿窒慾,遷善改過,當有得于《損》、《益》。

    不諂不瀆,以謹上下之交;安其身而後動,易其心而後語,定其交而後求,以為全身之道,當有得于《大傳》。

    即此而推,隨讀而受用焉,是則君平依忠依孝之微意也,雖日端策而筮,其根柢所在,亦何以尚此! 文王作易爻辭辯 馮厚齋解《明夷》《六五》「箕子之明夷」雲:「『箕』字,蜀本作『其』字。

    此繼統而當明揚之時之象。

    其指大君當明揚之時而傳之子,則其子亦為明夷矣。

    」又謂:「文王作《爻辭》,移置君象于《上六》,以『初登于天,後入于地』,況《明夷》之主《六五》,在下而承之,《明夷》之主之子之象也,子繼《明夷》之治,利在于貞,明不可以復夷也。

    後世以其為箕,遂傅會于文王與紂事。

    甚至以《爻辭》為周公作而非文王。

    蓋箕子之囚奴,在文王羑裡之後,方演《易》時,箕子之明未夷也。

    李隆山深然其說,謂班、馬隻言文王演卦。

    」又曰:「人更三聖,世歷三古,止言包羲、文王、孔子,未嘗及周公也。

    馬融、陸績、王肅、姚信始有周公作《爻辭》之說,絕不經見。

    孔穎達始引韓宣子見《易象》與魯《春秋》而知周公之德與周之所以王,為周公《爻辭》之證審爾。

    謂周公作《爻辭》,可也,而《春秋》又將屬之周公乎﹖」此論確矣。

    愚則謂,以《爻辭》為文王作,固自有據,況夫子唯曰:「《易》之興也,當文王與紂之時乎﹖」是故其辭危,未嘗及周公,則所謂辭者,安知非卦爻之辭邪﹖愚固已疑之矣。

    然考箕子囚奴,誠在文王羑裡之後,文王決無豫言之理。

    而《隨》之「王用亨于西山」,《升》之「王用亨于岐山」,又誠類太王、文王之事。

    夏、商之王,未有亨于岐山者。

    朱子解作蔔祭山川之義,諸侯祭境內山川,亦正二王為侯時事。

    以此觀之,則《爻辭》未必果文王所作,而韓宣子見《易象》之言,誠可證也。

    隆山辯魯《春秋》之說,蓋自不曉其義耳。

    宣子本意,見《易象》則知周公之德,見魯《春秋》則知周之所以王也。

    周之王,猶能為《春秋》之時之主,義甚昭然。

    若厚齋因蜀本「其」字之誤,盡疑天下之本,反改而從之,尤有所未可。

    前漢趙賓正蜀人,解《明夷》《六五》「箕子」為「荄茲」,則蜀本「箕」字初未嘗作「其」字,況厚齋謂父當暗世而傳子,故其子亦為明夷。

    歷考前古,惟堯、舜老而舜、禹攝,此乃明德相繼。

    夏、商之王,未見父在而子立者。

    惟桀、紂可當明夷之主,其肯遽傳之子乎﹖馮氏見後世北齊末主、前宋徽、欽而有是說,謂文王作《爻辭》,乃取此義乎﹖《爻辭》稱帝乙、箕子,自是一例,況《明夷》箕子之稱,又自有夫子《彖傳》為之證據。

    《彖傳》「利艱貞,箕子以之」之辭,與《爻辭》「箕子之明夷利貞」之辭,正相應,烏可傅會蜀本一字之誤,以證《爻辭》為非周公作哉!愚故不能無辯,以祛讀者之惑。

     易文言辯 或疑《文言》非夫子作,蓋以第一節與穆姜之言不異。

    《本義》以為:「疑古有此語,穆姜稱之,夫子亦有取焉。

    」得之矣。

    然猶以為疑古有之,初亦未嘗質言之者。

    蓋嘗妄論之曰:「若果如或疑,則何止《文言》,雖《大象》亦謂之非夫子作,可也。

    何者﹖八卦取象雖多,而其要則天地山澤雷木風水雲泉雨火電日。

    今考文王《彖辭》,自《震》雷之外,《離》雖取象于日,而未嘗象火。

    周公《爻辭》,自《巽》木《離》日之外,雖三取雨象,亦未嘗專取《坎》。

    他則未之聞焉。

    至夫子翼《易》,始列八卦之象,而六十四卦《大象》,于是乎始各有定屬。

    如是,則夫子以前,凡引《易》者,不當有同焉,可也。

    而《左傳》所載蔔筮之辭,多取八物之象,此皆在夫子之前,而引《易》以占者如此。

    若然,則《大象》亦謂之非夫子作,可也;謂夫子以前原有,可也;謂夫子作者,非也。

    今欲知其果作于夫子而無疑,其將何說以證﹖嘗反覆思之而得其說。

    《春秋》,夫子筆削之經也;《左傳》,《春秋》經傳也,夫子繫《易》,實在作《春秋》之前,絕筆于獲麟,蓋不特《春秋》之絕筆,亦諸經之絕筆也。

    左氏生夫子之後,尊信夫子《春秋》,始為之傳。

    由此觀之,謂《易》有取于《左傳》乎﹖抑《左傳》有取于《易》也﹖又況《左傳》所載當時語,其事則髣,其文多出于自為。

    如呂相《絕秦書》,今觀其文法,要皆左氏之筆。

    而穆姜為人,淫慝迷亂,安得自知其過,而有此正大之言﹖如棄位而姣等語,決知非出于其口。

    如是,則四德之說,是左氏本文言語,作為穆姜之言,明矣。

    至若占辭,多取諸八物,亦非當時史氏語,實左氏本夫子《大象》以文之,一時不暇詳審,遽以夫子所作之《象》,為夫子以前之人之辭也。

    又如《國語》載司空季子為晉文公占得國之辭,又不特取諸八物,且有及于《坎》勞卦之說,如是則并與《說卦》亦謂之非夫子作,可乎﹖大抵居今之世,讀古聖人書,隻當以經證經,不當以傳證經。

    若經有可疑,他經無證,闕之可也。

    何況夫子《十翼》,其目可數,今乃因傳文,反緻疑于經,可乎﹖愚以是知《文言》、《大象》真夫子作,而左氏所引,不足為惑,故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