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1卷 卷一 安定學案(黃氏原本、全氏修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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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禮義之化也,所以養其性、長其善而正其習也。

    習不正則惡矣,惡不已則其性汩,而謂性之不善,是何異于害其苗而謂苗之不長也!人亦知夫苗乎﹖物之有苗也,苟無外物之害,則苗無不長矣。

    苗之槁者,外物害之也。

    是故善養苗者,必去其害苗者。

    去莠,惡其害苗也。

    善養性者,必去其害性者。

    去惡,惡其害性也,然則性者善也,習有善與惡也。

    習久不變,然後善惡定也。

    卒而為君子,卒而為小人,皆所以取之道也,是故習不可不慎也,善習者,雖瞽、鯀為父,亦舍父而習他矣。

    性則善也,習有善與惡也,是故習不可不慎也。

     語錄 先生言人當先養其氣,氣完則精神全,其為文則剛而敏,治事則有果斷,所謂先立其大者也。

    故凡人之文,必如其氣。

    班固之文,可謂新美,然體格和順,不若太史公之嚴。

    近世孫明復及石徂徠之文,雖不若歐陽之豐富新美,然自嚴毅可畏。

     人之同官,不可不和。

    和則事無乖逆,而下不能為奸。

    必欲和,莫若分過而不掠美。

     欲求聖人之道,必於其變。

    所謂變者何也﹖蓋盡中道者,聖人也;而中道不足以盡,聖人故必觀于變。

    蓋變則縱橫反覆,不主故常而皆合道,非賢人之所能。

    故孔子曰「未可與權」,孟子「惡其執一」也。

     治《詩》者必論其大體。

    其章句細碎,不足道也。

    且《詩》何必分二《南》為《國風》,而《雅》有大小,又有《頌》也﹖蓋天下之本在國,國之本在家,家之本在身。

    故二《南》言文王之化,正于閨房衽席之間,以至乎人化之。

    蓋《風》為治家之始,而《小雅》者治國政之始,《大雅》者治天下之始,《頌》者成功之始,是謂四始也。

     《艮》言「思不出其位」,正以戒在位者也。

    若夫學者,則無所不思,無所不言,以其無責可以行其志也。

    若雲「思不出其位」,是自棄《於》淺陋之學也。

     楊子稱孟子之「不動心」曰:「貧賤富貴,不能動其心。

    」大非也。

    夫古之山林長往之士,豈不能以貧賤富貴不動其心;而世之匹夫之勇者,豈非所以死生不動其心也﹖如此,則孟子之不動心,乃常人爾。

    蓋孟子充養之至,萬物皆備于我,而萬變悉昭于胸中,故雖以齊國卿相之重位,亦不動心思之經營而可治。

    以其養之至也。

     「志,氣之帥;氣,體之充。

    」此言精微,學者宜思之。

    蓋以謂志則在心而心為有知,有知則所好亦有節,而所惡不過分;縱過而踰節,亦知自反也。

    若氣,則冥然無知,特可以充養四體。

    縱之而不已,則喜怒為氣之所使,必至于過分踰節矣。

    此小人之事也。

    若君子,則學而能正能誠,所以志能帥氣,而喜怒不過。

    唯小人為氣所鼓,方其喜怒之際,不知形色之變,至于不聞人之聲音,不覺己之忤物,或至于殺人,殺身者,皆為氣之所使而不能帥氣也。

    故曰:「持其志,無暴其氣。

    」學者可不知此乎! 百家謹案:志與氣原非二物,志即氣之精明者是也。

    持志、無暴,並無兩樣工夫,故孟子止言養氣,而持志在其中矣。

    先遺獻曰:「若離氣而言持志,未免捉捏虛空矣。

    所以古人說九容,隻是無暴其氣。

    無暴其氣,志焉有不在者乎﹖」 安定說中庸始于情性。

    蓋情有正與不正,若欲亦有正與不正,德有兇有吉,道有君子有小人也。

    若「天地之情可見」,「聖人之情見乎辭」,豈得為情之不正乎﹖若「我欲仁,斯仁至矣」,豈為不正之欲乎﹖故以凡言情為不正者,非也;言聖人無情者,又非也。

    聖人豈若土木哉!「強哉矯」,蓋矯者強之甚,大木之曲者性也。

    能矯而為正,豈不強乎! 百家謹案:離情無所為性,但觀此情恰好不恰好耳。

    存諸中而自然,發諸外而中節,氣血即是義理,子劉子所謂「中和皆是性」也。

    若無主宰中存,肆欲妄行,則小人之無忌憚矣。

    凡人生有情,情之正者即性。

    性從情中看出。

    彼釋氏之情不附物,是無情也,非聖人之道也。

    先生言聖人非無情,甚是。

    但解「強哉矯」,謂矯性之曲而正之,則非。

    夫所謂「強哉矯」者,乃矯乎流俗也。

    若性之生也直,奚待矯哉﹖先生辯荀,恐未免仍蹈乎荀之說也。

     「道,自道也」者,且以「道路」之道言之:凡窮天下,周八極,人跡所及,皆可至焉,則道豈不六通四闢乎﹖然有徑有支皆道也,故必在人之所擇而行之。

     訓學者文 諸君欲為君子,而使勞己之力,費己之財,如此而不為君子,猶可也;不勞己之力,不費己之財,諸君何不為君子﹖鄉人賤之,父母惡之,如此而不為君子,猶可也;鄉人榮之,父母欲之,諸君何不為君子﹖ 附錄 先生三歲而孤,晨昏匍匐下,求其父甚哀。

    太夫人使讀《孝經》,輒流涕不能止。

    是時太夫人攜于陜右外家,事母篤孝。

    一日,具公裳見貴官,忽自思雲:「見貴官尚必用公裳,豈有朝夕見母而不具公裳者乎﹖」遂裹頭,服公裳,晨省其母。

    外氏諸婦大笑之,先生彌恪,久而亦不復笑也。

    先生嘗曰:「吾之持敬,自此始也。

    」又一日,為母置膳,先過一賣肉家,將買之,遂向市中買他物。

    而歸途有便道,稍近,且亦有賣肉家,將買之。

    因自念:「吾已有所許,而忽他之,將無欺其初心乎﹖」卒迂道就故所賣肉家。

    先生嘗曰:「吾之行信,自此始也。

    」 既冠,徒步從安定先生學。

    安定門下踰千人,以別室處之,遣婢視飲食澣濯。

    盛寒惟衲裘,以米投漿甕,日中數塊而已。

    安定使其徒餽之食,不受。

    將還,受一飯而行,曰:「先生之命,不可終違。

    」常曰:「吾於安定之門,所得多矣。

    言之在耳,一字不違也。

    」 二叔父議析居,先生涕泣止之,不可。

    于是請其叔父,取所欲餘書十篋、敝屋數間而已。

    其叔沒,家替,先生事叔母如母,送死無不備。

    事母謹嚴,非有大故不去側。

    日具太夫人所嗜,皆手自調味。

    為兒嬉或謳歌以悅之。

    故太夫人雖在窮巷,奉養充美,無須臾不快也。

     太夫人之喪,廬墓三年,雪夜號伏,呼問太夫人寒否如平生,因委頓僵仆,手足皆裂,不顧也。

    翰林呂溱嘗造墓,知狀,垂涕曰:「想見鬼神幽明不隔。

    」鄉裡瞻仰先生如神,有爭訟,必就決,不復造有司。

    每歲甘露降于墳域,必逾月。

    墓左有杏,兩枝連合。

    至孝感應如此。

     先生畜犬,孳生至數十,不以與人。

    或問之,曰:「吾不忍其母子相離也。

    」 (雲濠謹案:謝山《學案劄記》雲:「崇教孝女事,見《徐節孝集》,亦見呂縉卿《叔夏集》,莊綽《雞肋編》釆之,確是淮陰節婦。

    」) 《東坡志林》曰:仲車,古之獨行也,於陵仲子不能過,然其詩文則怪而放,如玉川子,此一反也。

    耳聵甚,畫地為字,乃始通語,終日面壁坐,不與人接,而四方事無不周知其詳,雖新且密,無不先知,此二反也。

     呂紫微《童蒙訓》曰:徐仲車教門人,多于空中書一「正」字,且雲:「于安定處得此一字,用不盡。

    」(補。

    ) 汪玉山《書節》孝行狀後曰:節孝先生嘗語東坡曰:「有功者多矣,而獨稱大禹者,以其不矜不伐也。

    有才者多矣,而獨稱周公者,以其不驕不吝也。

    」蘇公受而書之策。

    又嘗語魯直曰:「為政,慮不厭熟則寡過,睦寮友則事舉。

    」魯直謝曰:「立參于前,坐倚于衡,何日忘之!(補。

    ) 王深 《寧困學紀聞》曰:師氏三德。

    朱子曰:「至德以為道本,明道先生以之。

    敏德以為行本,溫公以之。

    孝德以知逆惡,趙無媿、徐仲車之徒以之。

    」(補。

    ) 侍講呂原明先生希哲(別為《滎陽學案》。

    ) 侍制呂先生希純(別見《範呂諸儒學案》。

    ) 諫院錢先生公輔 錢公輔,字君倚,武進人。

    少從學于安定。

    中進士甲科,歷知制誥。

    英宗立,陳《治平十議》,又作《帝問》一篇上之。

    王疇為翰林學士未久,擢副樞密,先生謂其望淺,不草制,謫滁州團練使。

    起知廣德軍。

    神宗立,歷知諫院。

    宰相富鄭公弼謂曰:「上求治如饑渴,正賴君輩同心以濟。

    」答曰:「朝廷所為是,天下誰敢不從。

    所為非,公輔欲同之,不可得已。

    」王安石雅與之善,既得志,主薛向更鹽法,出滕甫于鄆州。

    先生數于帝前言向當黜,甫不當去,拂安石意,罷諫職,出知江寧府。

    帝欲召還,安石沮之,徙揚州。

    以病乞祠,改提舉崇福觀。

    卒,年五十二。

     龍學孫莘老先生覺(附弟覽。

    ) 孫覺,字莘老,高郵人。

    甫冠,從安定遊。

    安定之門弟子千數,別其老成者為經社,先生年最少,儼居其間,眾皆推服。

    登進士第,調合肥主簿。

    歲旱,州督民捕蝗,先生言:「民方艱食,若以米易之,是為除害而享利也。

    」守悅,推其說于諸縣。

    嘉祐中,進館閣校勘。

    神宗擢至右正言。

    帝將大革積弊,先生言「革而當,其悔乃亡」,帝稱善。

    嘗從容語及知人之難,先生曰:「堯以知人為難,終享其易。

    願觀《詩》、《書》之所任使,無速於小功近利,則王道可成矣。

    」帝語以欲用陳升之而罷邵亢,先生即奏如所言。

    帝以為希旨,奪官兩級。

    先生連章丐去,雲:「去歲有罰金禦史,今茲有貶秩諫官。

    未聞罰金貶秩,猶可居位者。

    」乃通判越州。

    徙知通州。

    熙寧二年,詔知諫院,同修起居注,知審官院。

    王安石早與先生善,驟引用之,將援以為新法助,而先生與異議,安石怒,因遣行視畿縣散常平錢利病。

    先生疏言:「陳留不散一錢,以此見民實不願,望賜寢罷。

    」反覆出知廣德軍。

    歷知蘇州,徙福州,連徙亳、揚、徐州,知應天府。

    入為太常少卿、祕書少監。

    哲宗立,累遷禦史中丞、龍圖閣學士。

    卒,年六十三。

    紹聖中,以元祐黨奪官。

    徽宗初復之。

    所著有《文集》、《奏議》、《春秋傳》。

    (雲濠案:謝山《學案劄記》有孫莘老《易傳》。

    )弟覽,字傳師,亦歷官龍學,知太原。

    城葭蘆策勳,加樞密直學士。

    忤時相,遭貶。

     百家謹案:先生之《春秋經解》多主《穀梁》之說,而參以《左氏》、《公羊》及漢、唐諸家之說。

    義有未安者,則補以所聞于安定及己之獨悟。

    晁公武稱其議論最精,誠哉斯言!初,王介甫頗與先生交好,《三經義》外,原欲解《春秋》以行天下,見先生之解,其心知不復能勝,遂舉聖經而廢之,且詆為「斷爛朝報」。

    其始由于忮刻,而終之以無忌憚。

    先生既與介甫異議,連遭貶斥,不以介意。

    介甫退居鐘山,先生遠訪道舊;迨其死,又誄之。

    嗟乎,學問之德量不同如此! (梓材謹案:謝山《學案》稿本於古靈弟子以先生為第一,是先生又在陳氏之門。

    ) 附錄 遊定夫曰:莘老少而好易,以是行己,亦以是立朝。

    或進或退,或語或默,或從或違,皆占于易而後行。

     章敏滕先生元發 滕元發,字達道,初名甫,東陽人也。

    範文正公之甥。

    從安定學,安定門人以千計,先生之文常為首。

    以進士第三授評事,通判湖州。

    孫沔方守杭,一見奇之,曰:「名臣也。

    他日當為賢將。

    」授以治劇守邊之要。

    累遷戶部判官。

    英宗召對,書其姓名於禁中,而未及用也。

    神宗即位,方求非常之士而進之。

    先生入見,姿度雄爽。

    問天下所以治亂,對曰:治亂之道,如黑白、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