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0卷 卷八十 鶴山學案(黃氏原本、全氏修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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祭野祀,朝論猶能以禮止之,即墓之近立廟,而斷其私祀。

    其後,所至郡國,為他人之親立廟,不知始于何年。

    非鬼之祭,無所無之。

    姑即夫禮之變而言,則有功有德于其國而祠之,尚人心之不可已也。

    (《諸葛武侯廟碑》。

    ) 宇宙之間,氣之至而伸者為神,反而歸者為鬼。

    在人則陽魂為神,陰魄為鬼;二 氣合則魂聚魄凝而生,離則魂升為神,魄降為鬼。

    《易》所謂精氣遊魂,《記》所謂禮樂鬼神,夫子所謂物之精神之著,而子思所謂德之盛、誠之不可揜者,其義蓋若此。

    古之聖賢知之,故一死生,通微顯,昭昭于天地之間,生為賢知,沒為明神,安有今昔存亡之間,自義理不競!于是,鬼神之說,不眩于怪,則怵于畏,禮壞樂廢,浮偽日滋,而人心之去本愈遠。

    (中江縣《感應神廟墓記》。

    ) 古者,自入小學學幼儀,既有以固其肌膚之會,筋骸之束,而養其良知良能之本。

    其入大學也,所以為教之具,非強其所無也,凡以上帝所降之衷,生民所秉之彜,萬物備具而作之君師者,特因其固有而為之品節以導迪之,使明其仁義禮智之性,以行諸君臣父子兄弟夫婦朋友之倫,而無不盡其分耳。

    今之為教者何如哉﹖利祿之誘,梏于其前,務記覽為辭章,求合于有司之程。

    為規取利祿計,自始童習以階成人,耳目之所濡,心志之所之,隨事娓娓,往而不返。

    以是幹澤,不得不已;幸而得之,又以教人,蓋不俟其入政,而固可前知之。

    (《石泉軍學記》。

    ) 老為周柱下史,著書以自明其說,亦不過恬養虛無以自淑其身者之所為。

    世無得于其約,而徒有慕乎其高,直欲垢濁斯世,妄意于六合之外,求其所謂道者,于是神仙荒誕之說,乘間抵巇,蕩搖人主之侈心,歷世窮年,其說未已。

    開元觀者,實始于唐之玄宗。

    其始初清明,耆俊在服,二氏之書,數加擯抑。

    河南參軍鄭詵、朱陽丞郭仙舟投匭獻詩,語涉道法,以為不切事情,免所居官,廢為道士。

    承平既久,怠荒忽政,乃始外事物,棄倫理,以委其心,而方士之說入。

    今日表莊、列,明日祠玄元,崇信方術,繕修宮庭,若繩以老氏清虛澹泊之旨,則此又習訛踵陋,愈求而愈失之者,而天下靡然向風,以訖于今。

    雖然,有一于此,異端之教,揆之吾道,皆弗合也,而老氏若存之說,蓋有近于大《易》生生之旨。

    其所謂專氣緻柔,歸根復命,視夫窮大而失居者,則又有間。

    誠能守澹泊,去健羨,瀹神滌慮,如潔其庭宇,修身謹行,如固其垣墉,則不惟可進于汝師之道,而存體明用,吾猶將有望焉,尚庶幾歸儒之意。

    (《漢州開元觀記》。

    ) 祖望謹案:《泉州金粟觀記》略同。

     太祖嘗議武成廟之配享,所退黜二十有二人,陶侃、李光弼且不得與。

    跡蹟其事,陶特緩于討賊,李特稽于赴援,一有暇纇,在所不錄,節之難于始終也如此。

    (《節齋記》。

    ) 房公三王並封之議,謂足以褫祿山之氣。

    然既為之前,必慮其後。

    三王之封,珙、琦未出閣,惟璘赴鎮,而後五月以江淮判。

    然則分封之策,其然邪﹖其不然邪﹖當時如高適且盛言其不可,則後日賀蘭之譖,固有所入。

    (《漢州房公樓記》。

    ) 祖望謹案:鶴山謂房太尉三王出鎮之說,豐、盛二王年少,未嘗出鎮也,而永王一出即不靜,幾誤大事,太尉之言,未見其有當也。

    此說惜乎深寧未之見。

    愚謂,蕃王屏翰王室,固一定之大義,然如梁之湘東,能討賊而不勇于赴難,竟與邵陵、武陵骨肉相殘。

     帝王盛時,其交鬼神有道。

    自顓至舜,鹹命重黎,絕地天通,俾高卑小大,各有分限,毋相侵瀆,以帥天地之度,儀生物之則,正人心,防世變。

    《周官》文史星歷蔔筮之職,領于春官者,皆以大夫士為之;三巫之屬,凡以神仕者,亦皆精爽不貳之民。

    夫如是,鬼神之與人,分殊而情通也。

    先事而禱,以六祝之祠;有事而禳,以六祈之禮。

    下逮鄉遂,亦各有制。

    水旱之不時,則于黨鄙乎禜之,而之以正師,疾癘之不明,則于酇族乎酺之,而之以師長。

    交神塞明,蓋若有洋洋在上在左右者。

    此惟上之人,深知鬼神之情狀,故能委曲綢繆于幽明之變,雖巫覡之人,亦皆不諂不誣,為神所依,此帝王所以為民立命、立心者也。

    自王政不修,聖賢之學不講,于是禳禱之事,方社不舉,而諂非其鬼,雖經生學士,往往安見聞之陋,以疑陰陽之化,怵利害之私,以怫典則之經,敬不以遠,遠不必敬,況泯泯棼棼之民乎!(《天慶觀記》。

    ) 古之人任大責重,則心愈畏,年高德劭,則禮滋恭。

    畢公弼亮四世,而罔不惟師言之祗。

    武公年過九十,而惟懼交戒之不聞。

    下逮秦穆,困而後知,其言尤為深切,曰:「責人斯無難,惟受責俾如流,是惟艱哉!」此非以身體之,不能及此。

    蓋責人甚易,受人之責,則苟有一毫未克之私橫于其中,縱變色受之,然未能全無捍格如順流然,則猶不受也。

    穆公閱變既久,故言之有味。

    (《敘州蠲役記》。

    ) 地險則易明指其為山川丘陵矣,而獨不名天險為何物,王公所設之險為何事。

    愚謂,盈天地間,截然有等級之辨,不域而不可踰,不兵而不可犯,此天險也。

    昔人以大師為垣,以得道為助,以在德為險,以禮義廉恥為城,皆王者所設之險也。

    盛服以禦盜,幘坐以受使,長嘯以卻胡,單騎以見敵,則是物之效也。

    夫苟不明乎是,而專以城郭兵粟為山川丘陵之守,則寧怪夫離合去來之無常也!(《海州太守題名壁記》。

    ) 近世士各挾其所以溺于人者溺人。

    記問,學之末也,今又非聖賢之書而虞初稗官矣;虛無,道之害也,今又非佛、老之初而梵唄土木矣;權利,誼之蠹也,今又非管、晏之道而錐刀毫末矣;辭章,技之小也,今又非《騷》、《選》之文而淫哇淺陋矣,此憂世之士所以慨然也。

    (《周元公祠堂記》。

    ) 人物之生有剛柔,于是乎有善惡。

    剛之善也,其言直以暢;惡也,其言麤以厲。

    柔之善也,其言和以舒;惡也,其言闇以弱。

    是則言也者,命于氣稟之剛柔,剛柔既分,厚薄斷矣,雖他日事業之廣狹,時位之窮通,亦未有不由之。

    此誠非人力可以升沈者。

    然則,為士者果無所用其力乎﹖曰,不然也。

    志有所守,而大本先立,則氣得其養,而生生不窮,夫如是,可以變化氣質,愚明柔強,雖引為聖賢可也。

    (《省元樓記》。

    ) 聖賢言寡欲矣,未嘗言無欲也。

    所謂欲仁,欲立、欲達、欲善,莫非使人即欲以求諸道。

    至于富貴所欲也,有不可處,己所不欲,有不可施,則又使人即其不欲以求諸非道,歲積月累,必至于從心所欲而自不踰矩,然後為至。

    曾子得之,明六欲之目,孟子傳之,開六等之科,今曰自寡欲以至無欲,不其戾乎﹖曰,性不能無感,性之欲也,知誘物化,則為私欲,故聖人雖使人即欲以求道,而于季康子,于由、求,于申棖,曷嘗以其欲為可乎﹖胡仁仲之言曰:「天理人欲,同行異情,以此求之,則養心之說備矣。

    」(《濂溪先生祠堂記》。

    ) 古者祀祭享之別,不相僭瀆,未有非鬼、非族而可以言廟,不屍不厭、不嘏不綏、不旅不繹而可以言享也。

    魯哀公十七年,立孔廟于故宅,閱千餘載,未嘗出闕裡也。

    漢儒所謂立學釋奠,未知先聖先師為誰,自《戴記》之外無聞焉。

    迨魏齊王、晉武帝釋奠于學,雖昉見史冊,而未有原廟也。

    唐武德二年,廟周孔于冑監。

    迨貞觀,定孔子為先聖,而黜周公,于是牲牢器幣,日增月益,無異廟祧之祀。

    古者弟子之于師,子孫之于父祖,尊之而無以加也,則稱字以別之,字之至貴也。

    新莽不知仲尼之為尊,妄為作諡,然宣尼之雲,未敢削其字也。

    至其典代增,則以累諡為重,王封為貴。

    古者惟功臣與享大烝,未聞弟子從祀于師也。

    自建武祠七十二子于孔廟,然不出闕裡也。

    貞觀末,加以左、蔔諸儒祀太學,而武成王祠亦倣之。

    總章、開元以來,又加諸儒以三等之爵,而州縣學宮鹹有從祀。

    夫是數者,孰非緻隆極美之事﹖然則古禮非與﹖大抵先王之時,其人則四民也,其居則六鄉三釆五比四閭也,其田則一井二牧三屋九夫也,其食則九穀六畜五牲三犧也,其服則九文六釆五色五章也,其官則三吏六聯五侯九伯也,其教則五事五典六德六行也,其學則五禮六樂五射五禦六書九數也,民少而習之,長而安焉,不奪于奇器異物,不撓于淫辭詖行,不蕩于姦聲亂色,族閭所學,師友所講,無適而非堯、舜、禹、湯、文、武、周、孔之道,雖以周之叔季,而車軌書文行倫,莫之或異也。

    自壞田制,燔《詩》、《書》,道失民散,至漢而不能復,詖淫邪遁之言,乘虛竊入。

    始也,孔、老離立,久這,而釋氏參焉。

    蓋自天地山川、日月星辰、風雨電電,下至蟲黽草木,皆為宮室衣冠以肖人類,府史胥徒以象官府,以至民之日用飲食、車服器皿亦無一而不改先王之舊舉,世由之不以為疑也。

    于是時,又不為之建學立師,則生民之類,幾何不胥為夷!然則,學盛而員廣,廟隆而祀煩,其起于異端日熾、大道寖微之時乎﹖曰:「生斯世也,而必古制之是,不其迂乎﹖」曰:「吾固知是古之無益,而不可以未之聞也。

    以郡縣之制視邦國,以塔廟之儀同庠序,以羌、胡之教釋聖言,今曰無益,而竟弗之聞也,是孰為有益乎﹖」(《瀘州學記》。

    ) 善之與慶,不善之與殃,蓋同出而異名,非善惡之外,復有所謂慶與殃,而亦非有所覬而後為善,有所懼而後不為惡也。

    夫使行善于家,聲孚氣感,父父子子,兄兄弟弟,夫夫婦婦,無不各盡其分焉,則吾閨門之內,固已日由乎吉祥之中,何慶如之。

    是慶之傳,流及苗裔,固其所也。

    而一家所感,一國化之,仁遜禮義,皆由此始,則是慶所被,又不知其幾矣。

    董子謂:「人之所為,其善惡之極,乃至與天地流通,往來無間。

    」然則,雖天地間,吉兇妖祥,亦一氣之感耳。

    」(《積善堂記》。

    ) 自科舉取士,讀聖賢之書者,曷嘗不知辭華之喪志,記問之溺心,權利之倍誼,姦邪之病正,淫哇之亂雅,慘刻之傷恩,聚斂之妨民,虛無之害道,妖妄之疑眾,相與辭而闢之,而夷考其朝夕之所孜孜者,則不惟實有以事乎此,而又出是數者之下焉。

    于是,小有才則溺益深,居近利則壞愈速,蓋其說曰:「正學以言,則有司之所必棄;直道而行,則斯世之所不容。

    」故雖心言行,顯然不相顧,而人不以為怪。

    以此胥告,固已可鄙,又有諱其名而踐其實者。

    豈知乖逢得喪,有義有名,況正學以言,安知其不合﹖直道而行,安知其不容﹖(《黔陽縣學記》。

    ) 多識前言往行,所以畜其心之德,蓋畜故所以養新,而新非自外至也。

    昭昭之多,止于所不見,是以愈畜而愈新。

    今學士大夫,師傳友習,晝誦夜講,夫孰非前言往行﹖然而實未能以止健之義畜德于其中,是以聽其言則若有以事乎此,見諸事則亦知所以尚乎此,方其才壯氣新,席天資之美,挾口耳之知,往往可以名于人,歲月慆邁,志隨氣索,則前日誦說之功,浸非我有,或反假其一二,以飾辯言,以濟私欲,則反不若未嘗有口耳之知也。

    (《四先生祠堂記》。

    ) 古不以繪象事鬼神,不以非族享鬼神。

    《戴記》謂:「釋奠于其先師。

    」釋者曰:「如《禮》有高堂,《樂》有制氏,《書》有伏生,《詩》有毛公。

    」《記》謂:「釋奠者必有合。

    」釋者曰:「如唐、虞有夷、夔,周有周公,魯有孔子,各自奠之。

    若國無其人,則與鄰國合。

    」夫三代之學者,有專經授徒如漢儒者乎﹖若有,功烈如夷、夔、周公,則祭于大烝,又豈學者所得祠乎﹖審如傳者之說,此必為秦、漢以後之制。

    而況古所謂庠序,皆為鄉民行射飲、讀教法之所,事已則返于閭塾,事親從兄,親師取友,亦未有越鄉違家,群居聚食,如漢中世以來之學校者。

    故予于今之郡國祠先賢于學,謂事雖甚美,而古未有考。

    惟是世亂民散,猶有聖賢在下,聚而教之,孔、孟氏沒,猶賴專門名家之儒,聚而教之,故生則職教于裡閭,沒則釋奠于學校。

    習是經則祀是師,居是邦則祀是賢。

    記禮之儒,習見其事,而筆之于書,而有國有家者,相承不廢。

    事雖不純于古,猶愈于日降日下、師廢而民散者。

    雖然,比年以來,不惟諸儒之祠,布滿郡國,而諸儒之書,家藏人誦,乃剽竊語言,襲近似以眩流俗,以規取利祿,此又予所甚懼者焉。

    (《六先生祠堂記》。

    ) 子思于《中庸》撮《易》之要而言之。

    《乾》、《坤》性之體,《離》、《坎》性之用。

    《坤》之正位,變《乾》為《離》,明見乎外者也,而曰「畜牝牛吉」,則順以養之;《乾》之正位,變《坤》為《坎》,明根于中者也,而曰「有孚,維心亨」,則剛以行之。

    此盡心知性之極功也。

    (《率性堂記》。

    ) 古之學者,始乎禮樂射禦書數,蓋比物知類,求仁入德,皆本諸此。

    今禮慝樂淫,射禦及數,有其名,無其義。

    六書之法,惟小篆僅存,而莫知好之,為士者十名九舛,不暇問也。

    六經所傳,如仁義中誠、性命天道、鬼神變化,此緻知格物之要也,今往往善柔為仁,果敢為義,依違以為中,鈍魯以為誠,氣質以為性,六物以為命,玄虛以為天道,冥漠以為鬼神,虛無以為變化。

    甚則以察為知,以蕩為情,以貪為欲,以反經為權,以捷給為才,以譎詐為術,流弊乃爾。

    若夫先王之制,又在所當講,而風氣既降,名稱亦訛,一事而數說,一物而數名,去籍于周末,大壞于秦,觖望于漢,盡覆于典午之亂。

    帝號官儀,承秦舛矣;郊祧廟室,踵漢誤矣;衣冠樂律,雜胡制矣;學校養不賓之士;科舉取投牒之人;資格用自陳之吏;刺平人以為軍,而聽其坐食;髡農夫以規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