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8卷 卷八十八 巽齋學案(全氏補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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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嗚呼!此元祐人物之所從出也。

    士習厚薄,最關人才,從古以來,其語如此。

    陛下以為今之士習何如邪﹖今之士大夫之家,有子而教之,方其幼也,則授其句讀,擇其不戾于時好,不震于有司者,俾熟復焉。

    及其長也,細書為工,累牘為富,持試于鄉校者以是,校藝于科舉者以是,取青紫而得車馬也以是。

    父兄之所教詔,師友之所講明,利而已矣。

    其能卓然自拔于流俗者,幾何人哉﹖心術既壞于未仕之前,則氣節可想于既仕之後,以之領郡邑,如之何責其為卓茂、黃霸﹖以之鎮一路,如之何責其為蘇章、何武﹖以之曳朝紳,如之何責其為汲黯、望之﹖奔競于勢要之路者,無怪也;趨附于權貴之門者,無怪也;牛維馬縶,狗苟蠅營,患得患失,無所不至者,無怪也;悠悠風塵,靡靡媮俗,清芬消歇,濁滓橫流,惟皇降衷,秉彜之懿,萌櫱于牛羊斧斤相尋之衝者,其有幾哉!厚今之人才,臣以為變今之士習而後可也。

    臣願陛下持不息之心,急求所以為淑士之道,則士風一淳,人才或于是而可得矣。

     何謂「兵力之弱,國計屈之」也﹖謹按國史,治平間,遣使募京畿淮南兵,司馬光言:「邊臣之請兵無窮,朝廷之募兵無已,倉庫之粟帛有限,百姓之膏血有涯,願罷招禁軍,訓練舊有之兵,自可備禦。

    」臣聞,古今天下能免于弱者,必不能免于貧,能免于貧者,必不能免于弱,一利之興,一害之伏,未有交受其害者。

    今之兵財則交受其害矣,自東海城築而調淮兵以防海,則兩淮之兵不足;自襄、樊復歸,而并荊兵以城襄,則荊湖之兵不足;自腥氣染于漢水,冤血濺于寶峰,而正軍忠義空于死徙者過半,則川、蜀之兵又不足;江、淮之兵又抽而入蜀,又抽而實荊,則下流之兵愈不足矣;荊湖之兵又分而策應,分而鎮撫,則上流之兵愈不足矣。

    夫國之所恃以自衛者,兵也,而今之兵,不足如此,國安得而不弱哉!扶其弱而歸之強,則招兵之策,今日直有所不得已者。

    然召募方新,調度轉急,問之大農,大農無財,問之版曹,版曹無財,問之餉司,餉司無財,自歲幣銀絹外,未聞有畫一策為軍食計者,是則弱矣,而又未免于貧也。

    陛下自肝鬲近又創一安邊太平庫,專一供軍,此藝祖積縑帛以易賊首之心也,仁宗皇帝出錢帛以助兵革之心也。

    轉易之間,風釆立異,前日之弱者可強矣。

    然飛芻輓粟,給餉餽糧,費于兵者幾何﹖而琳宮梵宇,照耀湖山,土木之費,則漏也。

    列雲屯,樵蘇後爨,費于兵者幾何﹖而霓裳羽衣,靡金飾翠,宮庭之費,則尾閭也。

    生熟口券,月給衣糧,費于兵者幾何﹖而量珠輦玉,倖寵希恩戚畹之費,則濫觴也。

    蓋天下之財,專以供軍,則財未有不足者,第重之以浮費,重之以冗費,則財始瓶罄而罍恥矣。

    如此,則雖欲足兵,其何以給兵邪!臣願陛下持不息之心,急求所以為節財之道,則財計以充,兵力或于是而可強矣。

     何謂敵寇之警﹖盜賊因之也。

    謹按國史,紹興間,楊ㄠ寇洞庭,連跨數郡,大將王不能制。

    時偽齊挾敵使李成寇襄、漢,ㄠ與交通。

    朝廷患之,始命嶽飛措置上流,已而逐李成,擒楊ㄠ,而荊湖平。

    臣聞,外之敵寇,不能為中國患,而其來也,必待內之變;內之盜賊,亦不能為中國患,而其起也,必將納外之侮。

    盜賊而至于通敵寇,則腹心之大患也已。

    今之所謂敵者,固可畏矣,然而逼我蜀,則蜀帥策瀘水之勳;窺我淮,則淮帥奏維、揚之凱。

    狼子野心,固不可以一捷止之,然使之無得氣去,則中國之技,未為盡出其下,彼亦猶畏中國之有其人也。

    獨惟舊海在天一隅,逆雛穴之者,數年于茲,颶風瞬息,一葦可杭,彼未必不朝夕為趨浙計,然而未能焉,短于舟,疏于水,懼吾唐島之有李寶在耳。

    然洞庭之湖,煙水沈寂,而浙右之湖,濤瀾沸驚,區區妖孽,且謂有楊ㄠ之漸矣。

    得之京師之耆老,皆以為此寇出沒倏閃,往來翕霍,駕舟如飛,運柂如神,而我之舟師不及焉。

    夫東南之長技,莫如舟師,我之勝兀朮于金山者以此;我之斃逆亮于釆石者以此,而今此曹反挾之以制我,不武甚矣!萬一或出于楊ㄠ之計,則前日李成之不得志于荊者,未必今日之不得志于浙也。

    曩聞山東薦饑,有司貪市榷之利,空蘇、湖根本以資之,廷紳猶謂互易,安知無為其鄉道者,一夫登岸,萬事瓦裂。

    又聞魏村、江灣、福山三寨水軍,興販鹽課,以資逆雛,廷紳猶謂是以扞衛之師,為商賈之事,以防拓之卒,開鄉道之門。

    憂時識治之見,往往如此。

    肘腋之蜂蠆,懷袖之蛇蠍,是其可以忽乎哉!陛下近者命發運兼憲,合兵財而一其權,是將為滅此朝食之圖矣。

    然屯海道者非無軍,控海道者非無將,徒有王數年之勞,未聞嶽飛八日之捷,子太叔平苻澤之盜恐不如此。

    長此不已,臣懼為李成開道地也。

    臣願陛下持不息之心,急求所以為弭寇之道,則寇難一清,邊備或于是而可寬矣。

     臣聞,天久而不墜也以運,地久而不隤也以轉,水久而不腐也以流,日月星辰久而常新也以行,天下之凡不息者,皆以久也。

    《中庸》之不息,即所以為《大易》之變通,《大易》之變通,即所以驗《中庸》之不息。

    變通者之久,固肇于不息者之久也,蓋不息者其心,變通者其,其心不息,故其亦不息,遊乎六合之內,而縱論乎六合之外,生乎百世之下,而追想乎百世之上,神化天造,天運無端,發微不可見,充周不可窮。

    天地之所以變通,固自其不息者為之,聖人之久于其道,亦法天地而已矣。

    天地以不息而久,聖人亦以不息而久,外不息而言久焉,皆非所以久也。

    臣嘗讀《無逸》一書,見其享國之久者有四君焉,而其間三君為最久。

    臣求其所以久者,中宗之心嚴恭寅畏也,高宗之心不敢荒寧也,文王之心無淫于逸,無遊于田也。

    是三君者,皆無逸而已矣。

    彼之無逸,臣之所謂不息也。

    一無逸而其效如此,然則不息者,非所以久歟﹖陛下之行道,蓋非一朝夕之暫矣。

    寶、紹以來,則涵養此道,端平以來,則發揮此道,嘉熙以來,則把握此道。

    嘉熙而淳祐,淳祐而寶祐,十餘年間,無非持循此道之歲月。

    陛下處此也,庭燎未輝,臣知其宵衣以待;日中至昃,臣知其玉食弗遑;夜漏已下,臣知其丙枕無寐,聖人之運,亦可謂不息矣。

    然既往之不息者易,方來之不息者難,久而不息者易,愈久而愈不息者難。

    昕臨大廷,百辟星布,陛下之心,此時固不息矣;暗室屋漏之隱,試一警省,則亦能不息否乎﹖日禦經筵,學士雲集,陛下之心此時固不息矣;宦官女子之近,試一循察,則亦能不息否乎﹖不息于外者,固不能保其不息于內;不息于此者,固不能保其不息于彼。

    乍勤乍怠,乍作乍輟,則不息之純心間矣。

    如此,則陛下雖欲久則徵,臣知《中庸》、《九經》之治未可以朝夕見也;雖欲通則久,臣知《繫辭》十三卦之功未可以歲月計也。

    淵蜎蠖濩之中,虛明應物之地,此全在陛下自斟酌,自執持。

    頃刻之間不繼,則徵久之功俱廢矣,可不戒哉!可不懼哉! 臣聞,公道在天地間,不可一日壅閼,所以昭蘇而滌決之者,宰相責也。

    然扶公道者,宰相之責,而主公道者,天子之事,天子而侵宰相之權,則公道已矣。

    三省、樞密,謂之朝廷,天子所與謀大政、出大令之地也。

    政令不出于中書,昔人謂之斜封墨敕,非盛世事。

    國初,三省紀綱甚正,中書造命,門下審覆,尚書奉行,宮府之事,無一不統于宰相,是以李沆猶得以焚立妃之詔,王旦猶得以沮節度之除,韓琦猶得出空頭敕以逐內侍,杜衍猶得封還內降以裁僥倖,蓋宰相之權尊,則公道始有所依而立也。

    今陛下之所以為公道計者,非不悉矣。

    以夤緣戒外戚,是以公道責外戚也;以裁制戒內司,是以公道責內司也;以舍法用例戒群臣,是以公道責外廷也,雷霆發蔀,星日幽,天下于此,鹹服陛下之明。

    然或謂比年以來,大廷除授,于義有所未安,于法有所未便者,悉以聖旨行之,不惟諸司陞補,上瀆宸奎,而統帥躐級,閣職超遷,亦以夤緣而得恩澤矣;不惟姦贓湔洗,上勞渙汗,而選人通籍,姦胥逭刑,亦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