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8卷 卷八十八 巽齋學案(全氏補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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鑽刺而拜寵命矣;甚至閭閻瑣屑之■訟,皁隸猥賤之幹求,悉達內庭,盡由中降。

    此何等蟣蝨事,而陛下以身親之,大臣幾于為奉承風旨之官,三省幾于為奉行文書之府,臣恐天下之公道自此壅矣。

    景祐間,罷內降,凡詔令皆由中書、樞密院,仁祖之所以主張公道者如此。

    今進言者猶以事當間出睿斷為說。

    嗚呼!此亦韓絳告仁祖之辭也。

    「朕固不憚自有處分,不如先盡大臣之慮而行之」。

    仁祖之所以諭絳者何說也﹖奈何復以絳之說啟人主以奪中書之權,是何心哉!宣、靖間,創禦筆之令,蔡京坐東廊,專以奉行禦筆為職。

    其後,童貫、梁師成用事,而天地為之分裂者數世,是可鑒矣!臣願陛下重宰相之權,正中書之體,凡內批,必經由中書、樞密院,如先朝故事,則天下幸甚!宗社幸甚! 臣聞,直道在天地間,不可一日頹靡,所以光明而張皇之者,君子責也。

    然扶直道者,君子之責,而主直道者,人君之事。

    人君而至于沮君子之氣,則直道已矣!夫不直則道不見,君子者,直道之倡也。

    直道一倡于君子,昔人謂之鳳鳴朝陽,以為清朝賀。

    國朝君子氣節大振,有魚頭參政,有鶻擊臺諫,有鐵面禦史,軍國之事,無一不得言于君子,是以司馬光猶得以殛守忠之奸,劉摯猶得以折李憲之橫,範祖禹猶得以罪宋用臣,張震猶得以擊龍大淵、曾覿,蓋君子之氣伸,則直道始有所附而行也。

    今陛下之所以為直道計者,非不至矣,月有供課,是以直道望諫官也;日有輪劄,是以直道望廷臣也;有轉對,有請對,有非時召對,是以直道望公卿百執事也。

    江海納汙,山澤藏疾,天下于此,鹹服陛下之量。

    然或謂,比年以來,外廷議論,于己有所未協,于情有所未忍者,悉以聖意斷之,不惟言及乘輿,上勤節貼,而小小予奪,小小廢置,亦且寢罷不報矣;不惟事關廊廟,上煩調停,而小小抨彈,小小糾劾,亦且宣諭不已矣;甚者意涉區區之貂璫,諭侵瑣瑣之姻婭,不恤公議,反出諫臣。

    此何等狐鼠輩,而陛下以身庇之,禦史至于來和事之譏,臺吏至于重訖了之報,臣恐天下之直道自此阻矣。

    康定間,歐陽修以言事出,未幾即召以諫院;至和間,唐介以言事貶,未幾即除以諫官,仁祖之所以主張直道者如此。

    今進言者猶以臺諫之勢日橫為疑。

    嗚呼!茲非富弼忠于仁祖之意也。

    弼傾身下士,寧以宰相受臺諫風旨,弼之自處何如也﹖奈何不知弼之意,反啟人君以厭君子之言,是何心哉!元符間,置看詳理訴所,而士大夫得罪者八百餘家。

    其後,鄒浩、陳瓘去國,無一人敢為天下伸一喙者,是可鑒矣!臣願陛下壯正人之氣,養公論之鋒,凡以直言去者,悉召之于霜臺烏府中,如先朝故事,則天下幸甚!社稷幸甚! 西潤書院釋菜講義 《易》曰:「君子進德修業,忠信所以進德也,修辭立其誠,所以居業也。

    」中心之謂忠,以實之謂信,無妄之謂誠,三者一道也。

    夫所謂德者,忠信而已矣。

    辭者,德之表,則立此忠信者,修辭而已矣。

    德是就心上說,業是就事上說,德者統言,一善,固德也。

    自其一善以至于無一之不善,亦德也。

    德有等級,故曰進。

    忠信者,實心之謂,一念之實,固忠信也。

    自一念之實以至于無一念之不實,亦忠信也。

    忠信之心,愈持養則愈充實,故曰忠信所以進德。

    修辭者,謹飭其辭也。

    辭之不可以妄發,則謹飭之,故修辭所以立其誠,誠即上面忠信字。

    居有守之之意,蓋一辭之誠,固是忠信,以一辭之妄間之,則吾之業頓隳,而德亦隨之矣。

    故自其一辭之修,以至于無一辭之不修,則守之如一,而無所作輟,乃居業之義。

    德業如形影,德是存諸中者,業是德之著于外者。

    上言進,下言修,業之修,所以為德之表也。

    上言修業,下言修辭,辭之修,即業之修也。

    以進德對修業,則修是用力,進是自然之進。

    以進德對居業,則進是未見其止,居是守之不變。

    惟其守之不變,所以未見其止也。

    辭之義有二,發于言則為言辭,發于文則為文辭。

    「子以四教:文、行、忠、信。

    」雖若歧為四者,然文行安有離乎忠信﹖有忠信之行,自然有忠信之文,能為忠信之文,方是不失忠信之行。

    子曰:「言忠信,行篤敬。

    」則忠信,進德之謂也。

    言忠信,則修辭立誠之謂也。

    未有行篤敬而言不忠信者,亦未有言不忠信而可以語行之篤敬者也。

    天地間隻一箇誠字,更顛撲不碎。

    觀德者,隻觀人之辭,一句誠實,便是一德,句句誠實,便是德進而不可禦,人之于其辭也,其可不謹其口之所自出而苟為之哉!嗟乎!聖學浸遠,人偽交作,而言之無稽甚矣。

    誕謾而無當謂之大言,悠揚而不根謂之浮言,浸潤而膚受謂之遊言,遁天而倍情謂之放言,此數種人,其言不本于其心,而害于忠信,不足論也。

    最是號為能言者,卒與之語,出入乎性命道德之奧,宜若忠信人也。

    夷考其私,則固有行如狗彘而不掩焉者,而其于文也亦然,滔滔然寫出來,無非貫串孔、孟,引接伊、洛,辭嚴義正,使人讀之,肅容歛衽之不暇。

    然而外頭如此,中心不如此,其實則是脫空誑謾。

    先儒謂,這樣無緣做得好人,為其無為善之地也。

    外面一幅當雖好,裏面卻踏空,永不足以為善。

    蓋由彼以聖賢法語,止可借為議論之助,而使之實體之于其身,則曰:「此迂闊也,而何以便吾私﹖」是以心口相反,所言與所行如出二人。

    嗚呼!聖賢千言萬語,教人存心養性,所以存養此真實也,豈以資人之口講而已哉!俗學至此,遂使質實之道衰,浮偽之意勝,而風俗之不競從之。

    其陷于惡而不知反者,既以妄終其身,而方來之秀,習于其父兄之教,良心善性,亦漸漬汩沒而墮于不忠不信之歸。

    昔人有言,今天下溺矣!吾黨之士,猶幸而不盡溺于波頹瀾倒之衝,纓冠束帶,相與于此,求夫救溺之策,則如之何﹖噫!宜亦知所勉矣。

    或曰:「至誠無息,不息則久,積之自然如此,豈卒然旦暮所及哉!今有人焉,平生無以議為,而一日警省,欲于誠學旋生用工夫,則前妄猶可贖乎﹖」曰:「無傷也。

    溫公五六歲時,一婢子以湯脫胡桃皮。

    公紿其女兄曰:『自脫也。

    』公父阿之曰:『小子何得謾語!』公自是不敢謾語。

    然則溫公腳踏實地,做成九分人,蓋自五六歲時,一覺基之,猶未免一語之疵也。

    元城事溫公凡五年,得一語曰誠,請問其目,曰:『自不妄語入。

    』元城自謂:『子初甚易之,及退而自檃括,日之所行與凡所言,自相掣肘矛盾者多矣。

    力行七年而後成。

    』然則元城造成一箇言行一緻,表裏相應,蓋自五年從遊之久,七年持養之熟。

    前乎此,元城猶未免乎掣肘矛盾之媿也。

    人患不知方耳,有能一日渙然而悟,盡改心志,求為不謾不妄,日積月累,守之而不懈,則凡所為人偽者,出而無所施于外,入而無所藏于中,自將消磨泯沒,不得以為吾之病,而縱橫妙用,莫非此誠,《乾》之君子在是矣。

    」或曰:「誠者,道之極緻,而子直以忠信訓之,反以為入道之始,其語誠若未安。

    」曰:「誠之為言,各有所指,先儒論之詳矣。

    如周子所謂『誠者,聖人之本』,即《中庸》所謂『誠者,天之道』,蓋指實理而言也。

    如所謂『聖,誠而已矣,』即《中庸》所謂『天下至誠』,指人之實有此理而言也。

    溫公、元城之所謂誠,其意主于不欺詐,無矯偽,正學者立心之初所當從事,非指誠之至者言之也。

    然學者其自溫公、元城之所謂誠,則由《乾》之君子,以至于《中庸》之聖人,若大路然,夫何遠之有﹖不敏何足以語誠!抑不自省察,則不覺而陷于人偽之惡,是安得不與同志極論其所終,以求自拔于流俗哉!愚也請事斯語,諸君其服之無斁。

    」 正氣歌并序 餘囚北庭,坐一土室,室廣八尺,深可四尋,單扉低小,白間短窄,汙下而幽暗。

    當此夏日,諸氣萃然,雨潦四集,浮動幾,時則為水氣,塗泥半潮,蒸漚瀝潤;時則為土氣,乍晴暴陰,風道四塞;時則為日氣,簷陰新爨,助長炎虐;時則為火氣,倉腐寄頓,陳陳逼人;時則為米氣,駢肩雜遝,腥臊汙垢;時則為人氣,或圊溷積臭暴屍,或腐鼠惡氣雜出;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