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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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大伊莎貝爾島的海灘望去,海港内唯一有商業氣息的就是海洋輪船航運公司(簡稱OSN公司)那條木質防波堤的正方形的頭部。

    OSN公司之所以在海灣的淺灘上搭建這座碼頭,是因為他們決定把蘇拉科打造成滿足科斯塔瓦那共和國航運需要的港口之一。

    這個國家海岸線漫長,有好幾個港口,但除了那個叫凱塔的重要港口之外,其餘港口要麼很小,要麼就躲在海邊的亂石叢中——比如,埃斯梅拉達港,在南面60英裡的地方——當遭遇到海上風浪時,這些小港口僅能供船做臨時停靠之用。

     或許,恰好就是昔日把商船隊排斥在外的氣象條件,誘使了OSN公司來打破蘇拉科的那種能确保安甯的避難所式的平靜生活方式。

    在阿蘇厄拉半島環抱巨大的半圓形水域裡,變幻莫測的微風無法阻止OSN公司蒸汽驅動的強大船隊。

    一年又一年,他們輪船的黑色軀殼,在沿海走南闖北,進出各港口,沿途要經過阿蘇厄拉半島、伊莎貝爾諸島、蓬塔瑪拉——除了遵守苛刻的航程表之外,他們什麼都不在乎。

    海邊的人家,雖然從來沒有被希臘神話中奧林帕斯山的衆神統治過,但衆神的名字卻是家喻戶曉的。

    “朱諾”号的船艙很舒服。

    “薩杜恩”号的船長很親切,船上酒吧裝飾得很華麗。

    “蓋尼米得”号最适合運牛,旅客要避讓。

    即使是住在海邊最偏遠村莊裡的最貧困的印第安人,也都熟悉“刻耳柏洛斯”号,這艘船的樣子很像一條小黑河豚,船上沒有任何生活設施,其任務就是沿着亂石和雜草叢生的海岸線爬行,遇到印第安人居住的小棚子,便親熱地停下了,收集起印第安人的土特産,甚至小到用幹草包着的三磅重的橡膠塊也不放過。

     OSN公司很有信譽,即使是最小的包裹也很少丢失,幾乎沒有運丢過一頭牛,從來沒有淹死過一位旅客。

    人們都說,把自己的生命财産讓OSN公司保管,比放在自家還安全。

     OSN公司在蘇拉科有一位業務主管,他主管着公司在科斯塔瓦那的所有業務,他對公司目前的名望感到非常驕傲。

    “我們從來不犯錯。

    ”這就是他的口頭禅。

    在公司内部,他給公司的諸位船長下達了嚴格的指令,“我們絕不能犯錯。

    即使史密斯在他那邊犯錯,我們在這邊也絕對不能犯錯。

    ” 史密斯,是他從來沒有見過的他的公司的另一位業務主管,工作地點距離蘇拉科有1500英裡。

    “别提那個史密斯。

    ” 說到這裡,他會突然冷靜下來,故意切換話題。

     “史密斯對我們這裡情況的了解還不如一個嬰兒。

    ” 蘇拉科的這位業務主管,蘇拉科政府官員和商界大人物稱他是“我們出類拔萃的米切爾船長”;但公司的船長們則稱他是“喜歡小題大做的約瑟夫”。

    約瑟夫·米切爾船長對科斯塔瓦那這個國家的人和事都很熟悉,對這點他頗感驕傲。

    他認為有許多因素對公司運作不利,但最不利的是頻繁政變引發的政府變更。

     近來,這個國家的政治形勢很不安定。

    有一些流亡海外的愛國分子,他們僅憑半船艙的輕武器和彈藥,就敢反攻大陸。

    看到這些人逃跑時極為可憐的樣子,米切爾船長覺得他們實在是太能随機應變了,這令他感到十分驚奇。

    他曾經意味深長地說,“這幫人身上似乎連買船票逃離這個國家的零錢都沒有”。

    他可是個有見識的人;他曾經救過一位獨裁者和蘇拉科的幾名高官的命,那可是一段難忘的經曆。

    那幾名高官包括省長、海關總監、警察局長——他們都屬于上一屆被推翻的政府。

    可憐的裡比熱先生(獨裁者的名字)在索科羅戰役中被打敗,跑了80英裡的山路,希望能趕在壞消息之前抵達蘇拉科——當然,他辦不到這點,因為他騎着一匹跛足的騾子。

    不僅如此,那匹騾子在走到蘇拉科的林蔭大道的盡頭時,竟然累死在他屁股底下了。

    在革命期間,這條林蔭大道在傍晚時分常有武裝分子活動。

    “先生,”米切爾船長用自命不凡的莊嚴口氣說,“那匹騾子意外的死亡,使人們開始注意那個騎騾子的人。

    他的模樣被幾個暴徒認出來了,這幾個暴徒原來是政府軍士兵,如今做了逃兵,正在砸政府大樓的玻璃窗。

    ” 那天早晨,蘇拉科的地方官員都逃到了OSN公司大樓裡,這棟海邊的建築非常堅固,就在碼頭旁邊,蘇拉科鎮隻能拱手交給革命叛亂分子了。

    由于這位獨裁者為維持自己的統治,頒布了很多嚴酷的法律,激怒了民衆,他很有可能會被民衆撕成碎片。

    老天保佑,諾斯特羅莫——絕對是一位很有用的小夥子——他與附近一些從意大利招來建設國家中央鐵路的意大利工人一起,設法把獨裁總統給搶走了。

    最後,米切爾船長成功地用自己的小快艇把所有人都帶上了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