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關燈
點?更有可能是那老家夥沒有手表和項鍊可供扒手去偷。

    蒙漢姆醫生,你聽我說,”他氣憤地說,“他會發現想擺脫我沒有那麼容易。

    聽我說,我要他偷雞不成蝕把米。

    說到底,我沒有拿回手表絕不走,還包括其他的東西——你就等着瞧吧。

    我要說把你關起來沒有什麼了不起。

    但我喬·米切爾可是一類不同的人,先生。

    我不會向侮辱和搶劫屈服的。

    我是一個社會名人,先生。

    ” 這時,米切爾船長發現通氣口處的栅欄隐約可見了,黑色的栅欄後面是一片灰色。

    新的一天來臨了,米切爾船長反倒沉默起來,仿佛想到未來就不會再有監工有價值的服務了。

    他靠着牆,雙臂在胸前交叉。

    醫生踏着他那獨特的蹒跚步伐,在狹小的空間裡來回走着,就好像正拖着殘廢的腿在逃跑。

    當他走到遠離栅欄口的那一端,他的身影會完全消失在黑暗中。

    隻聽見他拐腿走路的微弱聲音。

    他在費力地走着,支撐他不斷走下去的是一股憂郁的孤獨。

    囚禁室的門突然打開了,外面有人大喊他的名字,他似乎沒有感到意外。

    他猛地停下腳步,轉過身來,立即走出大門,仿佛速度慢了就出不去了;米切爾船長肩靠着牆又待了一會兒,他感到很痛苦,猶猶豫豫的,拿不準是不是應該揮動四肢做抗議。

    他并不十分想出去,但門外的軍官又用規勸和驚詫的口氣大叫了三四次他的名字,他才不情願地走了出來。

     索蒂略改變了從前的态度。

    雖然上校舉止突然變得文雅起來,但有點猶猶豫豫,似乎他不是很肯定文雅的舉止适合于眼前的場合。

    他坐在桌子背後那把大扶手椅子上,仔細地觀察着米切爾船長。

    過了一會兒,他用謙卑的語氣說—— “我決定不再拘留你,米切爾先生。

    我是個寬容的人,但你要接受教訓。

    ” 蘇拉科的黎明很奇特,似乎要從遙遠的西方噴薄而出,混雜着蠟燭的紅色光亮,爬回高山的陰影中去。

    米切爾船長滿臉的輕蔑和冷漠,掃視着房間裡的一切,狠狠地盯了醫生一眼。

    此時此刻,醫生正坐在一個窗戶框邊,低垂着眼簾,在胡亂地想着什麼——或許是在慚愧。

     索蒂略舒舒服服地坐在那把大扶手椅子上發表評論道:“我以為,紳士都有感情,肯定會給别人恰當的回話的。

    ” 他等着對方回答,但米切爾船長就是不說話,這更多是因為他處于極度憤慨中,而不是有意如此。

    索蒂略遲疑地瞟了一眼醫生。

    醫生眼睛向上看,點了點頭。

    于是索蒂略繼續說道,但稍微加重了語氣—— “米切爾先生,這是你的手表。

    下次請不要對我的愛國将士做出匆忙的、不公正的評價了。

    ” 他靠在椅子背上,伸手把桌子上的手表輕輕地推了一下。

    米切爾船長掩飾不住自己的渴望,走向前,拿起手表貼近耳朵聽了聽,冷靜地讓那手表滑入自己衣兜裡。

     這時索蒂略顯得非常猶豫不決。

    他再次斜眼看了看醫生,此時醫生正一眨不眨低盯着他。

     這時,米切爾船長正轉身要走,連頭也不點,眼也不看。

    索蒂略匆忙說—— “你可以在樓下等着醫生,我馬上也要釋放他。

    在我眼裡,你們這些外國人都不重要。

    ” 說完,他擠出一聲怪笑。

    米切爾船長第一次饒有興趣地回頭看了他一眼。

     “将來法律會審查你的罪行。

    ”索蒂略匆忙地說。

     “但依我看,你能自由地生活,我不會派人去監視你。

    米切爾先生,你聽見了嗎?你可以去工作了。

    你不值得我的關注。

    我要去關注最重要的事情。

    ” 這話惹得米切爾船長真想反駁,但他此刻的精神狀況很差,一是因為他雖被釋放但受到了侮辱,二是因為長時間的疲乏和焦慮,三是保護銀錠的行動慘敗緻使他極度失望。

    他極想掩蓋住不安,也許這不僅是為了他自己,更多是為了眼前的局勢。

    他敏銳地感到有什麼陰謀的事正在進行之中。

    當他走出去的時候,故意不理睬醫生。

     “畜生!”門剛關上,索蒂略便說。

     蒙漢姆醫生從窗台滑下來,把手伸進他穿的那件沾滿灰塵的灰色茄克衫的衣兜裡,向屋中央走了幾步。

     索蒂略也站了起來,他自上而下把醫生打量了一回。

     “所以,你的同胞沒有向你透露多少信息,醫生先生。

    他們不喜歡你,對吧?我很想知道這是為什麼?” 醫生擡起頭,用毫無生命氣息的眼睛盯着索蒂略看了好一會兒,然後逐字說道:“也許我在科斯塔瓦那這個地方生活了太長的時間。

    ” 索蒂略笑得黑胡子下露出了白牙。

     “啊哈!但你愛你自己。

    ”索蒂略鼓勵着醫生。

     “如果你不去理睬他們,”醫生說道,但仍然用剛才那種毫無生命氣息的眼神盯着索蒂略那張漂亮的臉,“他們馬上就會相互背叛的。

    與此同時,我可以試着去讓卡洛斯先生說話嗎?” “哈!醫生先生,”索蒂略搖晃着腦袋說,“你腦子快。

    我倆一定能成為知心朋友。

    ”說完,索蒂略轉過身去,因為他無法忍耐這種既沒有表情也沒有生命的幹瞪眼,那醫生的眼神就好像是無法看穿的深淵。

     即使一個人極為缺德,但他照樣可以對流氓行徑表示感謝,這是顯然的。

    在索蒂略看來,蒙漢姆醫生與其餘歐洲人截然不同,他肯定能為撈到一筆聖托梅礦的财富而出賣同胞和他的老闆查爾斯·古爾德。

    索蒂略并不會因此而蔑視醫生,上校天生缺德,這是他基本的人格特征。

    這種特征很像愚蠢,或者說是道德上的愚蠢。

    隻要能幫助他實現目标,他就絕對不會去譴責。

    不過,他蔑視蒙漢姆醫生。

    他的蔑視,不僅巨大,而且完滿。

    他全心全意地蔑視醫生,因為他不想給醫生任何回報。

    他蔑視醫生,不是因為醫生沒有信仰和名譽,而是因為他視醫生是個傻瓜。

    蒙漢姆醫生看透了索蒂略的人格,這才能徹底地欺騙他。

    所以,索蒂略此時仍然認為醫生是個傻瓜。

     自從上校抵達蘇拉科後,他的思想有了微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