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回 掉畫船夕陽奏箫鼓 開绮筵明月照琴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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們自己打着鼓闆,便咿咿啞啞的唱起《晴雯補裘》來。

    鬧了大半天,又陸續的去了。

    這面船上撤去殘席,煮茗清談,倒不十分寂寞。

    但是耳輪子裡聽得一片管弦絲竹之聲,自東而西,自南而北,其中隐隐約約,又夾着些莺啼燕語。

     這面船上直到十點餘鐘之後,方擺正席,五人重新入座。

     卻有幾種新奇的大碗,一種是西瓜燒鴨,一種是荸荠切成薄片煨雞,大約是兼着甜鹹兩味。

    田雁門道:“我們廣東菜竟有些像外國大餐了。

    外國大餐有些都是兼着甜鹹兩味的。

    譬如一盆烤豬肉,他旁邊擺上了攻瑰沙士或是蘋果沙士,就是這個道理。

     ”王占梅道;“雁翁平日精于飲食,自然有此體驗。

    據兄弟看起來,外國大餐所以兼有甜鹹兩味,其中還有化學在裡頭。

    甜主升,鹹主降,一升一降适劑其平。

    還有一說:他們吃的果子,不取其甘而取其酸,酸能助養氣以化胃中之物。

    ”衆人聽了,連連點首。

    正在議論風生之際,先前叫過的那些條子,又陸陸續續的來坐了一會,又陸陸續續的去了。

    當下五人飽餐一頓,剩下的就給管家們吃。

     田雁門是不能熬夜的,吃過了這頓飯,便船在炕床上睡着了。

    王占梅、熊夢渭、方亞松被人拉到别的船上吃酒去了。

    就剩包光一人,坐着無聊,橫在煙榻上,燒起鴉片煙來。

    可巧是個外行,剛剛燒好了一筒煙,想要上在鬥上,不料用力太猛,鬥又滑,簽子在鬥六門一個偏勢,直戳到手上來,着了一下,“啊呀”一聲,急回頭看看他的手,一件香雲紗長衫袖子,在煙燈上轟轟烈烈的着起來,趕忙撲滅,弄的一團糟。

    伺候的笑将起來。

    這一笑方把田雁門笑醒,便問何事。

    包光自己訴說一遍,田雁門也笑起來,随即伸了個懶腰,慢慢坐起。

     伺候的絞上一塊手巾,田雁門揩過眼睛,伸手向身上表裢褡裡摸出打璜表來,隻用指頭一揿,當當的響了兩下,又當當當的響了三下。

    田雁門知是兩點三刻了,四邊一看,除掉包光之外,王占梅、熊夢渭、方亞松那些人一個個不知去向。

    因問包光道:“他們呢?”包光道:“他在别人家船上作樂呢。

    ” 田雁門聽了無言。

    一會王占梅、熊夢渭、方亞松等吃的醉醺醺的回到這邊船上,又灌了許多茶,方才坐的坐,立的立,睡的睡。

    鬧到四更多天氣,伺候的擺上稀飯,也是八個碟子,什麼排骨、叉燒肉、香腸、鹹魚之類。

    先前叫過的條子不召而自來,這回卻長久了。

    直等衆人吃罷稀飯,每人在身上掏出兩塊洋錢現給她們,她們接了,稱謝而去。

     少時,東方大亮,這船仍撐回原處,大家上岸。

    那時賣茉莉、素馨花的,個個都提着小筐子嚷成一片。

    有些人家在樓窗上丢下幾個錢來,他便抓了一把,用一張樹葉包了。

    樓窗上的人也放下一個小筐子,他便把花放在小筐子裡,樓窗上的人掣着繩抽上去。

    田雁門看着,不禁稱羨。

    當下王占梅、熊夢渭、方亞松分頭去了。

    田雁門的管家招呼轎子這邊來。

    田雁門又向包光作别,這才匆匆而去。

      且說廣東谷埠的紫洞艇,就和吳門畫舫差不多。

    那谷埠又叫作珠江,是天下聞名的。

    紫洞艇大的用鍊條鎖着,在江裡如雁翅一字排開。

    紫洞艇旁邊,有一種小船叫作皮條艇,是專門預備客人帶着姑娘到其中過夜去的。

    這皮條艇雖緊緊靠着紫洞艇,一個太矮,一個太高,相距總有五六尺光景。

    要是慣家,一跳便跳下去;不然,一翻身跌下水去,那可無影無蹤的了。

     名曰安樂窩,其實險境。

    這都是廣東風俗,看官們不可不知道的。

    正是:珠江風月也無邊,不讓吳娘隻棹船;茉莉為城蘭作障,酒香花氣自年年。

     欲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