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回 坐華筵像姑獻狐媚 入賭局狎友聽雞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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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說汪老二在韓家潭順林兒家請客,正在拿紅紙片寫條兒的時候,門簾外鑽進一個人來。

    汪老二定睛一看,原來是尹仁,連忙起身讓坐。

    尹仁坐下,順林過來招呼了幾句,便走出去了。

     這裡汪老二便和尹仁到套間裡那對嵌螺甸紅木小榻床上,叫跟兔拾掇煙槍。

    汪老二并不抽煙,不過借此躺躺罷了。

    尹仁卻是大瘾,每天要抽一兩多,抽的臉上變做鐵青色了。

    當下二人對面倒下,尹仁也顧不得說話,一上手,飕、飕、飕就是十幾筒,這才和汪老二說話。

     一會兒順林出條子去了,有兩個徒弟,一個叫做天喜,一個叫做天壽,走進來伺候他們。

    天喜便爬在炕上,替尹大爺燒煙;天壽無事,幫着上鬥腳紗。

    汪老二看那兩個小孩子生得也還清秀,便問他二人是哪裡人。

    天喜說是揚州人,天壽說是蘇州人。

    汪老二又問他們現在學了幾出戲,再過幾年可以滿師,二人一一回答了。

     看看金烏西墜,玉兔東升,外面跟兔嚷聲“客來!”汪老二連忙爬起一看,是王霸丹和着胡麗井,二人都是猞猁狲袍子,戴着熏貂皮困秋。

    彼此作過揖,尹仁才慢慢從榻床上爬起來,與他們厮見。

    他們和尹仁是熟朋友,向來玩笑慣的。

    尹仁看見胡麗井鈕扣上挂着赤金剔牙杖,手上套着金珀班指,腰裡挂着表褡裢、象牙京八寸、槟榔荷包、翡翠墜件兒;一擄袖子,一隻羊脂底朱砂紅的漢玉金剛箍,這箍要值好多銀子,便皺着眉頭,對胡麗井道:“老麗呀,你要打架可不了!”胡麗井道:“你瞧見我和誰打架來?”尹仁道:“别認真,我不過這樣說罷了!”大家哈哈一笑。

    回頭再看王霸丹,身上一切着實鮮明,就是底下趿着雙毛窩子。

    尹仁又道:“老八,你穿着這就出來了麼?”王霸丹道:“我為着它很舒服,所以懶得換了。

    ”尹仁道:“你圖舒服,那還是蒲鞋。

    ”王霸丹道:“你别耍你那貧嘴了,瞧瞧你自己吧!”尹仁道:“我自己沒有什麼呀,不過這件繭綢袍子,配不上你那個猞猁狲就是了。

    ”王霸丹道:“要拿好的衣裳望你身上擱,也稱不起你那腦袋。

    ”尹仁道:“我這腦袋還推闆嗎?”胡麗井在旁插嘴道:“這可成了蝦蟆跳在戥盤子裡,自稱自贊了。

    ” 三人說說笑笑,還不見張兆璜、李繼善、周繩武三人到來。

     把他們等得不耐煩。

    問問催客的,說是:“統統知道了。

    ”良久,良久,李繼善來了,張兆璜、周繩武尚無影響。

    汪老二在身上摸出表來一看,已經八點多種了。

    李繼善說:“我們擺吧。

     兄弟今夜要早回去,明天有事。

    ”汪老二無法,便道:“也好,我們吃着等。

    ”一面招呼跟兔的端整酒菜,一面又叫拿花紙片,請各人叫條子。

    尹仁頭一個高興,把筆搶在手中,說:“我來寫。

    ”李繼善說:“我叫琴侬。

    ”于是王霸丹叫紅喜,胡麗井叫二奎,落後尹仁自己寫了個绮芝。

    一共四張條子發了下去。

     打雜的端上盤碗,早有人把台子搭開。

    等到杯筷上來,安排停妥,天喜在旁邊便叫拿邊果。

    這邊果就是瓜子。

    衆人相讓入座,自然是李繼善首座,又單單留了二座、三座給張兆璜、周繩武,胡麗井坐了第四位,王霸丹坐了第五位,尹仁與汪老二擠在底下做陪。

    這時候順林已經回來了,便上前斟過一巡酒,先生在門外拉動胡琴,順林唱了一折《桑園會》的青衫子,大家喝采。

    相公飯的酒菜向來講究的,雖在隆冬時候,新鮮物事無一不全,什麼鮮茄子煨雞、鮮辣椒炒肉這些鮮貨,都是在地窯子裡窯着的。

    衆人吃着,贊不絕口。

    還有一樣蝦子,拿上來用一隻磁盆扣着,及至揭開蓋,那蝦子還亂蹦亂跳,把它夾着,用麻油醬油蘸着,往口裡送。

    尹仁說:“你們别粗魯!仔細吃到肚子裡去,它在裡面翻筋鬥,豎蜻蜒,像《西遊記》上孫行者鑽到大鵬金翅鳥肚子裡去一樣,那可不是玩兒的!”衆人大笑。

    順林便擰了他一把道:“你又在那裡胡說八道了!” 吃不到一半,胡麗井的二奎來了。

    尹仁便拍手道:“恭喜,恭喜!打着了頭彩了!”胡麗井面上也很得意。

    少時,绮芝、紅喜都陸續來了,惟有李繼善的琴侬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