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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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慕或友誼,對一個昏迷的人來說,友誼是不可能産生的。

     當時驅使朝子跑到馬路上的動機非常單純,也許是那一瞬間,她慈悲的胸懷與運動神經所賦予她的行動力吧。

    話雖如此,斑鸠那張死人般蒼白的面孔,卻深刻地留在朝子的腦海中。

    那絕不是一張俊美的臉,同時也不會是惹女人愛慕的類型。

    但是那張應該會帶給人不快感覺的臉孔,卻在朝子的心中留下強烈且不讨厭的印象。

     至今,朝子對于所謂的天才并未特别去關心過。

    她知道世界上有這種人物存在,但她覺得那種存在和自己是無緣的。

    在她的想法裡,突然割下自己的耳朵、舉起手槍射擊他人、把腳放進冰桶裡作詩、吞下一整盒方糖、肆無豈憚地勾引朋友的妻子、扒竊等,會做出這些行為的人都可算是天才。

    這種定義,比起一般少女對天才感傷式的英雄崇拜,更為正确、健康。

     “若不是同情那個人,感傷天才受到難以想像的折磨,”朝子暗自思量。

    “那麽我去看他,就不是一項單純的舉動。

    ” 即使夜晚睡不着覺時,朝子也不讓自己再多想他的事。

    從此在學校玩排球時,心情反而變得更快活,和同學去看電影時,甚至會趁着同學專心注視銀幕時,惡作劇地寫了一張“下周上映《電影狂時代》敬請期待”的字條,貼在同學的衣領上。

    可說自救人事件以來,朝子似乎比以往更加開朗、活潑。

     “這莫非是,”偶爾她也會如此自問。

    “一個人做了善事之後必然會有的感覺?” 但不久,朝子又變得心神不甯。

     她擔心斑鸠一是否已經出院了,害怕自己沒有機會去探望他。

     從來沒有違背過父親,也不曾對父親撒過謊的朝子,如今卻有了奇妙的想法。

     “我急着要去看他,卻沒有任何理由。

    若硬要說有,那就是爸爸不準我去所造成的。

    ” 那是個下雨天。

     從學校返家的家中,朝子在附近的花店買了一束屬于五月的花,那是昌蒲、唐莒蒲、矢車菊和薔薇。

     裡在外頭的玻璃紙被雨水浸濕了,貼在紙上的花瓣更顯得鮮豔。

     朝子搭上省線,再換乘都電,來到築地。

    從電車窗口可望見東劇(譯注:出院)前的溝渠因雨點紛落而水花四濺。

     近藤醫院是一幢幸免于戰火的古舊四層樓建築物。

    污穢的水泥牆圍繞在外頭。

    朝子走進玄關,收好傘,突然感到困惑。

     “我是不是有點傻?一心想來探病,卻不曉得斑鸠先生是不是認識我。

    ” 由于周伍的教育使然,此刻的朝子并不像鄉下姑娘般不知所措。

    當她瞥見詢問台前那張沒有表情的臉孔,與上回送斑鸠先生來時見到的是同一張時,頓時安心不少。

     朝于露出愉快的笑臉和她打招呼。

     “我是前些時候送斑鸠先生來醫院的人。

    ” “啊,你就是那位小姐。

    ” 雖然上次穿的是成熟的大服裝,而這次穿的是上學的青色毛線衣,但詢問台的小姐還是馬上認出她。

     “我可以上去看他嗎?” “當然可以。

    斑鸠先生的病房在二樓二一五室。

    ” “好的。

    還有,很抱歉,我是否可以和上回那位醫生先見個面?” “大醫生嗎?開刀的是大醫生,但最先診治的是濑川醫生。

    ” “那麽,我可以見濑州醫生嗎?” “我問問看。

    ” 小姐面無表情地拿起話筒。

    她雖然沒有笑容,但舉止倒是頗為親切。

     ——在會客室等了一會兒,身穿白色手術服、腳步快得幾近滑稽的年輕醫生濑川博士出現了。

     “啊,歡迎。

    ” 他的音調如消毒液般令人為之一振。

     朝子面帶微笑默默地點個頭。

    單調的會客室中,因朝子的微笑頓時變得生氣盎然。

     這位博士似乎急于汲取朝子身上美好的氣息,将之納入繁忙的外科工作時間内。

     “來探病嗎?” “是的,可是斑鸠先生對我一點印象也沒有,所以不敢冒冒失失上去看他,我怕他會不理我。

    ” “哈哈哈哈!”年輕博士爽朗地笑奢。

    “放心好了,這不成問題。

    我複診的時候曾多次向斑鸠先生提過。

    我告訴他,是一位非常漂亮的小姐送他來的。

    從那之後,便一直希望能見到這位沒有留下姓名的救命恩人,否則他會感到遺憾的。

    我相信你一定會來探望他,現在你終于來了,他一定會很高興的。

    我是個外行人,對繪畫一竅不通,但聽說斑鸠先生是個了不起的天才畫家呢!” “嗯,我也是看了報紙後才知道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