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大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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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了這種病症的患者,一般擁有高尚的和吸引人的特質。他學習刻苦,但喜歡單槍匹馬闖天下。他崇尚行動,也掌握了從事研究所需的技能。他滿腦子真誠的愛國情感,渴望通過令人羨慕的成就,為己為國帶來榮譽。

    然而,由于一個緻命缺陷,他的熱忱變得毫無用處。他在理論上也算是漸進主義者,然而實際行動中卻喜歡碰運氣,因為他相信自己将見證奇迹,所以研究生涯剛剛開始就認為巨大的成就唾手可得。也許是看到赫茲、邁爾、施旺、倫琴和居裡的科學生涯都有一個輝煌的開始,他便想在第一次戰役中就一躍從步兵升為将軍。他耗費平生精力計劃籌備和設計改正自己的行動,總是忙忙碌碌,不斷修補和策劃着尚處于萌芽階段的宏偉工程——卓越超群、橫掃一切的大計劃。無情的歲月流逝,夢想褪色了,對手們竊竊私語,朋友們費力地猜測為什麼偉大的天才仍然保持沉默。同時,國外出版的重要專著接踵而至,都是關于自大狂煞費苦心探究的題目,這些專著的作者強盜一般地搶走了我們躊躇滿志的研究者珍視的優先研究權,他不得不換個題目。我們的自大狂先生沒有灰心,繼續研究起另一個問題,當他就快要完成這曆史意義重大的發現時,對手懷抱着科學成果出現了,再一次打擊了他的神經。最後,自大狂步入老年,他的學生默默地縱容他,而聰明人見了,也無非是諷刺地笑笑。

    發生這一切的原因是,自大狂開始從事研究的時候态度不夠謙虛謹慎,也不尊重成功的定律,那就是首先研究小問題,如果獲得了成功并因此增長了才幹,再研究下一個較大一些的問題。這種小心的做法并不一定能讓你成名,但至少可以讓你得到前輩的好評和同僚的尊重與理解。

    那些讓人回想起過去健談者的夢想家們也是自大狂的一種。你可以從那獨有的興高采烈的表情上以及他們擅長發動的那種撲面而來的大量想法和計劃的攻擊上輕易地認出這種患者。他們無疑是樂觀主義的忠實信徒,仿佛總是戴着一副玫瑰色鏡片的眼鏡看東西。他們深信自己的想法一旦被人接受,取得的成果定會為科學開辟全新的領域,還會帶來無法估量的實際應用。可惜一個很小的缺點釀成了他們的悲劇——他們的計劃一個都沒有實現過,都是無果而終,有時據說是缺錢,有時又被他們歸因為缺乏合适的環境,但常用的解釋是一直沒找到勝任此項研究的助手,協助他們完成大業,或者某某組織或某國政府沒有什麼文化,見識也淺,竟然不鼓勵此種發現。

    其實真實的原因是這些夢想家工作不夠努力,也缺少耐性。葛拉西安(Gracián)在他的《智慧書》(OráculoManual)裡面就巧妙地指出:“有些人在事業開始的時候就把全部力量用完了,結果一事無成。他們也做做發明,但沒什麼進展。每件事都是淺嘗辄止……聰明的獵手應該想辦法直接殺死獵物,而不是把精力都用在激怒獵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