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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沒經過考試。

    我們至少是少校罷?” 問題銜接着擲過來。

    口試委員似笑非笑地答道:“明天就發表。

    看明天的報!派什麼工作須待主任批示,我們管不着。

    ” 問題還要來,但勤務兵拿了一疊的請見單進來了。

    那口試委員說了句“請和這裡的楊書記接洽”,點着頭像逃也似的走了。

     第二天口試結果發表,隻取了四名;正取中一名落選,二名備取倒全取上了。

    靜覺得這委員會辦事也還認真,也就決心進去了。

     每天有四五十人應筆試,每天有七八人應口試,每天有四五人被錄取;靜的“同人”一天一天多起來。

    委員會把他們編成訓練班,排定了講堂的課程,研究的範圍和讨論的題目。

    在訓練班開始的前一日,靜就搬進那指定的宿舍。

    她和王女士握别的時候說: “我現在開始我的新生活。

    我是一個弱者,你和赤珠批評我是意志薄弱,李克批評我是多愁善感;我覺得你們的批評都對,都不對;我自己不知道我是怎樣一個人,我承認我有許多缺點,但我自信我根本上不是一個耽安逸喜享樂的小姐。

    我現在決心去受訓練,吃苦,努力,也望你時常督促我。

    ”她頓了一頓,很親熱地挽住了王女士的臂膊,“從前我聽人家說你浪漫,近來我細細觀察,我知道你是一個豪爽不拘的人兒,你心裡卻有主見。

    但是人類到底是感情的動物,有時熱情的沖動會使你失了主見。

    一時的熱情沖動,會造成終身的隐痛,這是我的……”她擁抱了王女士,偷偷滴一點眼淚。

     王女士感動到說不出話來。

     然而抱了堅決主意的那時的靜女士,隻過了兩星期多的“新生活”,又感到了萬分的不滿足。

    她确不是吃不得苦,她是覺得無聊。

    她看透了她的同班們的全副本領隻是熟讀标語和口号;一篇照例的文章,一次照例的街頭宣講,都不過湊合現成的标語和口号罷了。

    她想起外邊人譏諷政治工作人員為“賣膏藥”;會了十八句的江湖訣,可以做一個走方郎中賣膏藥,能夠颠倒運用現成的标語和口号,便可以當一名政治工作人員。

    有比這再無聊的事麼?這個感想,在靜的腦中一天一天擴大有力,直到她不敢上街去,似乎路人的每一注目就是一句“賣膏藥”的譏笑。

    勉強挨滿三個星期,她終于告退了。

     此後,她又被王女士拉到婦女會裡辦了幾星期的事,結果仍是嫌無聊,走了出來。

    她也說不出為什麼無聊,哪些事無聊,她隻感覺得這也是一種敷衍應付裝幌子的生活,不是她理想中的熱烈的新生活。

     現在靜女士在省工會中辦事也已經有兩個星期了。

    這是聽了李克的勸告,而她自己對于這第三次工作也找出了差強人意的兩點:第一是該會職員的生活費一律平等,第二是該會有事在辦,并不是點綴品。

     任事的第一日,史俊和趙女士——他倆早已是這裡的職員,引靜到各部分走了一遍,介紹幾個人和她見面。

    她看見那些人都是滿頭大汗地忙着。

    靜擔任文書科裡的事,當天就有許多文件待辦,她看那些文件又都是切切實實關系幾萬人生活的事。

    她第一次得到了辦事的興趣,她終于踏進了光明熱烈的新生活。

    但也不是毫無遺憾,例如同事們舉動之粗野幼稚,不拘小節,以及近乎瘋狂的見了單身女人就要戀愛,都使靜感着不快。

     更不幸是靜所認為遺憾的,在她的同事們适成其為革命的行為,革命的人生觀,非普及于人人不可,而靜女士遂亦不免波及。

    她任事的第三日,就有一個男同事借了她的雨傘去,翌日并不還她,說是轉借給别人了,靜不得不再買一柄。

    一次,一位女同事看見了靜的鬥篷,就說:“嘿!多漂亮的鬥篷!可惜我不配穿。

    ”然而她竟拿鬥篷披在身上,并且揚長走了。

    四五天後來還時,鬥篷肩上已經裂了一道縫。

    這些人們自己的東西也常被别人拿得不知去向,他們轉又拿别人的;他們是這麼慣了的,但是太文雅拘謹的靜女士卻不慣。

    鬧戀愛尤其是他們辦事以外唯一的要件。

    常常看見男同事和女職員糾纏,甚至嬲着要親嘴。

    單身的女子若不和人戀愛,幾乎罪同反革命——至少也是封建思想的餘孽。

    他們從趙女士那裡探得靜現在并沒愛人,就一齊向她進攻,有一個和她糾纏得最厲害。

    這件事,使靜十二分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