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年一月日記(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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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汽車簡直就是碾着屍體開過去的,這裡也有一批人被捆綁着雙手遭到了槍殺。

    城市的清理工作一直持續到了12月29日。

    在這之前,人們不得不天天從這些屍體旁邊經過。

    我甚至連做夢都會夢見這些屍體。

    前面已經提到過,我們的房子前面就有3具屍體和一匹死馬。

    日本人嚴格禁止殓屍。

    那匹死馬一直到了1月9日我才找人埋掉。

     日本軍隊暴行的另一個悲慘的篇章是虐待和強xx成千上萬的姑娘和婦女。

    毫無疑問,這種暴行在各個軍隊都會發生,遠東地區的軍隊尤其如此,但是虐待、緻人殘廢以及肆無忌憚的、甚至連幼小的孩子都不放過的施暴則是毫無意義的。

    指導日本軍隊犯下這種種罪行的就是日本古老的武士道精神。

     12月28日我第一次開車去栖霞山,一路上所見讓我感到震驚。

    當時是嚴格禁止我們出城的,但是我急需糧食,因此我還是開車去了那裡,我一路暢通沒有遇到困難。

    我原先以為,日軍的報複行為隻發生在南京,因為它是抗日運動的首都和中心,但是現在我才發現,日軍在這裡的所作所為即便不是有過之而無不及,也是絲毫不亞于城裡的。

     中國軍隊在撤退的時候,已經燒掉了農民的房子和村莊,桌椅和農具等物品則被扔進村子的池塘裡使之得到挽救。

    日本軍隊則在更大範圍内将縱火行為延續了下去。

    他們不問青紅皂白地槍殺莊稼地裡的男女老幼,為此打出的口号是:"搜捕可惡的中國士兵。

    "許多水牛、騾馬被打死在農田裡或馬路旁,任憑狗和烏鴉啃噬。

    農民們白天帶着财物逃進山裡,家裡隻留下老頭老太,然而就連這些人的性命也受到了威脅。

    在一個小時的車程中,我連一個人都沒有看見,就連較大一些的村莊也是空無一人。

    房子被燒光了,人被打死了,活着的人一見到汽車立即就逃得無影無蹤。

    千佛山腳下形成了一座難民營,逃到裡面的約有1萬多人,全都是附近地區的農民。

    然而日本士兵在這裡也沒有絲毫收斂。

    他們任意拉出年輕小夥子槍斃,任意強xx少女。

    喝醉酒的士兵見到哪個人不順眼就用刺刀捅死或捅傷,以此取樂,而這一地區恰恰又沒有任何醫治救護條件。

    寺廟裡的佛像或被搶走或被破壞,就連和尚他們也不放過,也要加以虐待。

    水泥廠因為有兩個外國人,一個是德國人京特博士,還有一個是丹麥人,所以日軍的恐怖行徑有所收斂。

    約有4000名難民帶着所能帶走的家産逃到那裡安身。

     根據中方報道,日本人從上海到南京,到蕪湖,一路上以完全相同的方式對農村地區進行了大肆破壞和蹂躏。

    農民沒有了農具,沒有了種植水稻不可缺少的水牛,沒有了每日農田勞作必不可少的安全感。

    這一切都沒有了,農民怎麼才能進行農田耕種,這是很難想象的。

    尤其是安全感,到目前都沒有保障。

    如果情況沒有根本性好轉的話,那麼很有可能會爆發饑荒。

    這種情形很容易讓人聯想到30年戰争(譯注:1618年一1648年在歐洲爆發的一場戰争,戰争造成的後果是饑荒和瘟疫),當時的情況不僅在當今的20世紀發生了,而且是發生在亞洲民族之間,這簡直讓人無法想象。

     1月1日,公開宣告成立南京臨時自治機構。

    在音樂的伴奏下,在誇誇其談的緻辭的吹捧聲中,昔日的五色旗在飽經世事曆經滄桑的古老的鼓樓上升起。

    這個自治委員會幾經周折才成立起來,但是今天它仍然是一個不能自主行動的擺設,中國人對它幾乎沒有什麼信任感,日本人雖然答應提供各方面的支持,但實際上卻拒絕給予支持。

    僅有的幾個有修養的中國人态度不積極。

    紅卍字會也隻是為了使合作有一個起碼的基礎才表示願意合作。

    由于日本軍事當局反複無常無端猜疑,因此合作的成績可以說是零。

     就在五色旗升起的同時,俄國大使館着火了。

    根據日本人的解釋,這隻是一個偶發事件,是一次事故。

     因為城門關閉,所以從12月9日起南京城的自來水供應停止了。

    電廠的生産則一直堅持到了12月12日的深夜。

    盡管發電廠的兩台機組沒有受到任何損壞,但是日本人還是花費了很大的功夫才在1月2日使電廠臨時恢複發電,水廠恢複供水是在1月3日。

    水電的正常供應到1月7日才真正恢複。

    由于局勢普遍不安甯,再加上有43名電廠工人就因為是國營工廠的職工而遭槍殺,所以工人們都不敢報名,招募工人十分困難。

     地下水源受到了嚴重的污染,好在水的供應對日本軍隊也是至關重要的,所以他們全力以赴,盡快恢複自來水正常供應。

     電話線路網受到徹底破壞,短期内修複是不可能的。

     城市的糧食供應形勢十分嚴峻,預計形勢不僅不會好轉,反而會惡化。

    居民靠着他們的儲備過日子,他們沒有收入,在相當長的一段時間内,不可能複蘇經濟恢複生産。

    在南京被占領前,我們成功地把大約8000袋大米和1000袋面粉運進安全區。

    我們把這批儲備分成了無數份,一部分提供給粥廠,免費分發給大約5萬名難民,一部分則出售給居民。

    在城内城外,還有大約10萬袋大米和4萬袋面粉,但是被日本人全部沒收。

    我們進行了反複交涉,日方也一再答應歸還,但是新的糧食儲備至今沒有運進安全區。

    看來日本人是在靜等饑荒出現,迫使居民變得更加順從,達到解散安全區的首要目的。

    我們至今未找到解決這個問題的辦法。

     雖然還有新鮮蔬菜運進城,但這都是從農民荒棄的農田裡勉強收上來的,一旦菜田收完了,也就什麼都沒有了,因為什麼都沒種。

    此外農村到處都不安全,農民無法耕種,或者說隻能推遲耕種。

    從上海調運則完全取決于日本人的恩賜,雖然上海方面已經将糧食準備妥當,但是日本人至今未準予調運。

     南京的居民至今不敢回到其他城區,一方面是因為絕大部分房子已經被燒毀,另一方面是因為日本人仍然在肆元忌憚地為所欲為,所以絕大部分的居民仍然滞留在安全區。

    在日本人的花言巧語号召下,許多難民回到了他們原來的住所,但是一部分人卻付出了生命的代價,一部分人則遭到了日本士兵的野蠻折磨。

    整個安全區共有較大規模的難民收容所26個(譯注:安全區内為25個,可能克勒格爾将雙塘難民收容所也計算在内),安置的人數從數百上千到5.5萬不等。

    在最危險的那一段時間,我們最大的一個收容所收容了約7萬難民。

    今天,仍有5萬人沒有糧食,一無所有,僅靠粥廠救濟過日子。

    怎麼才能讓這些人重新恢複正常生活呢? 南京城被占領前後進行了緊張激烈的戰鬥,這一段時間剛剛過去,南京卻又在連續許多天可怕的暴行下陷入到黑暗的悲慘世界之中。

    要想逃脫這個世界,隻有一個途徑,就是日本軍方恢複理智,保障居民起碼的生活條件,首先要保障他們的安全和他們行動的自由。

    在這種情況下,原本由普通工人、小商販、職員和農民組成的居民結構肯定會發生變化,因為很多人在掠奪搶劫下完全失去了自己的生存基礎,社會各階層将會出現新的調整,南京在今後的幾個月内仍将是一座難民的城市,居民必須繼續依靠救濟和救援才能生存下去,直至社會階層調整完畢。

    當然,調整還得有一個前提,這就是全部現存的物資沒有被消耗殆盡。

     在南京城受難的日子裡,我和大家一起經曆了多少可怕的日日夜夜,這一方面使我們認識到,中國軍事領導人的素質是可悲的,中國軍隊完全不具有軍人的氣質;另一方面,我們也極為失望地看到,日本軍隊隻是一支通過絕對服從組織起來的軍隊,一旦這種服從不存在了,或者說被人為地取消了,這隻亞洲野獸就會抛棄所有人所具有的克制和約束,赤裸裸地登場亮相。

    正是這隻野獸把自己标榜為反對共産主義的先鋒,聲嘶力竭地要為中國的變革和解放而不遺餘力,而它在中國的所作所為,卻助長了赤裸裸的共産主義和一切醜陋的因素。

    這難道不是一個極大的諷刺嗎! 簽名:克裡斯蒂安·克勒格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