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濟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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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本應黑白分明,相得益彰;可是不知濟南的太陽光為何這樣特别,叫黑白的相配,更顯得暗淡灰喪。

     行李,××和我,全上了車。

    趕車的把鞭兒一揚,吆喝了一聲,車沒有動。

    我心裡說:&ldquo馬大概是睡着了。

    馬是人們最好的朋友,多少帶點哲學性,睡一會兒是常有的事。

    &rdquo趕車的又喊了一聲,車微動。

    隻動了一動,就又停住;而那匹馬确是走出好幾步遠。

    趕車的不喊了,反把馬拉回來。

    他好像老太婆縫補襪子似的,在馬的周身上下細膩而安穩的找那些麻繩的接頭,慢慢的一個一個的接好,大概有三十多分鐘吧,馬與車又發生關系。

    又是一聲喊,這回馬是毫無可疑的拉着車走了。

    倒叫我懷疑:馬能拉着車走,是否一個奇迹呢? 一路之上,總算順當。

    左輪的皮帶掉了兩次,随掉随安上,少費些時間,無關重要。

    馬打了三個前失,把我的鼻子碰在車窗上一次,好在沒受傷。

    跟××頂了兩回牛兒,因為我們倆是對面坐着的,可是頂牛兒更顯着親熱;設若沒有這個機會,兩個三四十的老小夥子,又焉肯腦門頂腦門的玩耍呢。

    因此,到了大學的時候,我摹仿着西洋少女,在瘦馬臉上吻了一下,表示感謝他叫我們得以頂牛的善意。

     二 上次談到濟南的馬車,現在該談洋車。

     濟南的洋車并沒有什麼特異的地方。

    坐在洋車上的味道可确是與衆不同。

    要領略這個味道,頂好先檢看濟南的道路一番;不然,屈罵了車夫,或誣蔑濟南洋車構造不良,都不足使人心服。

     檢看道路的時候,請注意,要先看胡同裡的;西門外确有寬而平的馬路一條,但不能算作國粹。

    假如這檢查的工作是在夜裡,請别忘了拿個燈籠,踏一腳黑泥事小,把腳腕拐折至少也不甚舒服。

     胡同中的路,差不多是中間墊石,兩旁鋪土的。

    土,在一個中國城市裡,自然是黑而細膩,晴日飛揚,陰雨和泥的,沒什麼奇怪。

    提起那些石塊,隻好說一言難盡吧。

    假如你是個地質學家,你不難想到:這些石是否古代地層變動之時,整批的由地下翻上來,直至今日,始終原封沒動;不然,怎能那樣不平呢?但是,你若是個考古家,當然張開大嘴哈哈笑,濟南真會保存古物哇!看,看哪一塊石頭沒有多少年的曆史!社會上一切都變了,隻有你們這群老石還在這兒鎮壓着濟南的風水! 浪漫派的文人也一定喜愛這些石路,因為塊塊石頭帶着慷慨不平的氣味,且滿有幽默。

    假如第一塊屈了你的腳尖,哼,剛一邁步,第二塊便會咬住你的腳後跟。

    左腳不幸被石窪囚住,留神吧,右腳會緊跟着滑溜出多遠,早有一塊中間隆起,稜而膩滑的等着你呢。

    這樣,左右前後,處處是埋伏,有變化,假如那位浪漫派寫家走過一程,要是幸而不暈過去,一定會得到不少寫傳奇的啟示。

     無論是誰,請不要穿新鞋。

    鞋堅固呢,腳必磨破。

    腳結實呢,鞋上必來個窟窿。

    二者必居其一。

    那些小腳姑娘太太們,怎能不一步一跌,真使人糊塗而驚異! 在這種路上坐汽車,咱沒這經驗,不能說是舒服與否。

    隻看見過汽車中的人們,接二連三的往前蹿,頗似練習三級跳遠。

    推小車子也沒有經驗,隻能理想到:設若我去推一回,我敢保險,不是我&mdash&mdash多半是我&mdash&mdash就是小車子,一定有一個碎了的。

     洋車,咱坐過。

    從一上車說吧。

    車夫拿起&ldquo把&rdquo來,也許是往前走,也許是往後退,那全憑石頭叫他怎樣他便得怎樣。

    濟南的車夫是沒有自由意志的。

    石頭有時一高興,也許叫左輪活動,而把右輪抓住不放;這樣,滿有把坐車的翻到下面去,而叫車坐一會兒人的希望。

     坐車的姿式也請留心研究一番。

    你要是充正氣君子,挺着脖子正着身,好啦:為維持脖子的挺立,下車以後,你不變成歪脖兒柳就算萬幸。

    你越往直裡挺,它們越左右的篩搖;濟南的石路專愛打倒挺脖子,顯正氣的人們!反之,你要是縮着脖子,懈松着勁兒,請要留神,車子忽高忽低之際,你也許有鬼神暗佑還在車上,也許完全搖出車外,臉與道旁黑土相吻。

    從經驗中看,最好的辦法是不挺不縮,帶着彈性。

    像百碼決賽預備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