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鼠齋雜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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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而是文章作我!說到這裡,相應提出&ldquo救救文人!&rdquo的口号,并且希望科員少爺與報館編輯先生網開一面,叫小子多活兩天! 最可怕的人 我最怕兩種人:第一種是這樣的&mdash&mdash凡是他所不會的,别人若會,便是罪過。

    比如說:他自己寫不出幽默的文字來,所以他把幽默文學叫作文藝的膿汁,而一切有幽默感的文人都該加以破壞抗戰的罪過。

    他不下一番工夫去考查考查他所攻擊的東西到底是什麼,而隻因為他自己不會,便以為那東西該死。

    這是最要不得的态度,我怕有這種态度的人,因為他隻會破壞,對人對己都全無好處。

    假若他作公務員,他便隻有忌妒,甚至因忌妒别人而自己去作漢奸;假若他是文人,他便也隻會忌妒,而一天到晚浪費筆墨,攻擊别人,且自鳴得意,說自己頗會批評&mdash&mdash其實是扯淡!這種人亂罵别人,而自己永不求進步;他污穢了批評,且使自己的心裡堆滿了塵垢。

     第二種是無聊的人。

    他的心比一個小酒盅還淺,而面皮比牆還厚。

    他無所知,而自信無所不知。

    他沒有不可幹的事,而一切都莫名其妙。

    他的談話隻是運動運動唇齒舌喉,說不說與聽不聽都沒有多大關系。

    他還在你正在工作的時候來&ldquo拜訪&rdquo。

    看你正忙着,他趕快就說,不耽誤你的工夫。

    可是,說罷便安然坐下了&mdash&mdash兩個鐘頭以後,他還在那兒坐着呢!他必須談天氣,談空襲,談物價,而且随時給你教訓:&ldquo有警報還是躲一躲好!&rdquo或是&ldquo到八月節物價還要漲!&rdquo他的這些話無可反駁,所以他會百說不厭,視為真理。

    我真怕這種人,他耽誤了我的時間,而自殺了他的生命! 衣 對于英國人,我真佩服他們的穿衣服的本領。

    一個有錢的或善交際的英國人,一天也許要換三四次衣服。

    開會,看賽馬,打球,跳舞&hellip&hellip都須換衣服。

    據說:有人曾因穿衣脫衣的麻煩而自殺。

    我想這個自殺者并不是英國人。

    英國人的忍耐性使他們不會厭煩&ldquo穿&rdquo和&ldquo脫&rdquo,更不會使他們因此而自殺。

     我并不反對穿衣要整潔,甚至不反對衣服要漂亮美觀。

    可是,假若教我一天換幾次衣服,我是也會自殺的。

    想想看,系鈕扣解鈕扣,是多麼無聊的事!而鈕扣又是那麼多,那麼不靈動,那麼不起好感,假若一天之中解了又系,系了再解,至數次之多,誰能不感到厭世呢! 在抗戰數年中,生活是越來越苦了。

    既要抗戰,就必須受苦,我決不怨天尤人。

    再進一步,若能從苦中求樂,則不但可以不出怨言,而且可以得到一些興趣,豈不更好呢!在衣食住行人生四大麻煩中,食最不易由苦中求樂,菜根香一定香不過紅燒蹄膀!菜根使我貧血;&ldquo獅子頭&rdquo卻使我壯如雄獅! 住和行雖然不像食那樣一點不能将就,可是也不會怎樣苦中生樂。

    三伏天住在火爐子似的屋内,或金雞獨立的在汽車裡擠着,我都想掉淚,一點也找不出樂趣。

     隻有穿的方面,一個人确乎能由苦中找到快活。

    &ldquo七七&rdquo抗戰後,由家中逃出,我隻帶着一件舊夾袍和一件破皮袍,身上穿着一件舊棉袍。

    這三袍不夠四季用的,也不夠幾年用的。

    所以,到了重慶,我就添置衣裳。

    主要的是灰布制服。

    這是一種&ldquo自來舊&rdquo的布作成的,一下水就一蹶不振,永遠難看。

    吳組缃先生名之為斯文掃地的衣服。

    可是,這種衣服給我許多方便&mdash&mdash簡直可以稱之為享受!我可以穿着褲子睡覺,而不必擔心褲縫直與不直;它反正永遠不會直立。

    我可以不必先看看座位,再去坐下;我的寶褲不怕泥土污穢,它原是自來舊。

    雨天走路,我不怕汽車。

    晴天有空襲,我的衣服的老鼠皮色便是僞裝。

    這種衣服給我舒适、自由和親切之感。

    它和我好像多年的老夫妻,彼此有完全的了解,沒有一點隔膜。

     我希望抗戰勝利之後,還老穿着這種國難衣,倒不是為省錢,而是為舒服。

     行 朋友們屢屢函約進城,始終不敢動。

    &ldquo行&rdquo在今日,不是什麼好玩的事。

    看吧,從北碚到重慶第一就得出&ldqu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