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聖母院(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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愚蠢地把那塊不同年代的笨重石頭硬砌在埃爾康迪斯的加洛林王朝②的石闆地裡呢?莫非是執行路易十三③遺願的路易十四④嗎? ①殘老軍人院是路易十四為了收容服役的殘老軍人于一六七○年提出建造的,一六七六年建成。

    後來範圍逐漸擴大,一直延至塞納河畔。

     ②加洛林王朝:法蘭克第二個王朝,始自公元七五一年,在德意志終結于公元九一一年,在法國終結于公元九八七年。

     ③路易十三(1601—1643),法國國王(1610—1643)。

     ④路易十四(1638—1715),法國國王(1643—1715),法國曆史上稱太陽王。

     那些彩色玻璃窗,我們的祖先曾目不暇接,歎為觀止,躊躇于大拱門圓花窗與半圓形後殿尖拱窗之間,又是誰把這些“色彩強烈”的玻璃窗換上了冷冰冰的白玻璃呢?十六世紀的一個唱詩童子,要是看見我們那班專門破壞文物的大主教胡亂把主教堂塗上美不勝收的黃灰泥,他會作何感想呢?他會想起,那是劊子手用來粉刷惡貫滿盈建築物的顔色;他還會想起,由于陸軍統帥的叛變,小波旁官邸也是全部塗上了黃色,索瓦爾說:“黃色畢竟質地很優良,又是那樣受推崇,塗上了,上百年都不可能褪色。

    ”唱詩童子準會認為這聖殿已變成了污穢不堪的地方,立刻躲得遠遠的。

     如果我們往主教堂上面去,不停下來觀看那成千上萬、各種各樣的野蠻玩藝兒,那座屹立在交叉甬道交叉點上的迷人的小鐘樓,輕盈而又奔放,絕不亞于鄰近聖小教堂的尖塔(也已毀掉),比其他塔樓更刺向天空,高聳,尖削,空靈,回聲洪亮,這座小鐘樓的命運又如何?一位頗為風雅的建築師在一七八七年把它截肢了,并且認為用一張像鍋蓋似的鋁制大膏藥往上一貼,就可以把傷疤遮掩住了。

     中世紀奇妙藝術,幾乎在任何國家,尤其在法國,其遭遇大抵如此。

    從這種藝術的廢墟上,可以發現有三種因素不同程度地破壞了這種藝術:首先是光陰,歲月不知不覺地腐蝕着其外表,留下了疏疏落落的缺口和斑斑鏽迹;其次是一連串政治宗教革命,就其本質來說,這些革命都是盲目的,狂暴的,不分青紅皂白,一味向中世紀藝術發起沖擊,撕去了其雕塑和镂刻的華麗衣裳,拆毀了其花瓣格子窗戶,打碎了其蔓藤花紋項鍊和小人像項鍊,忽而由于看不慣教士帽,忽而因為不滿意王冠,就索性把塑像連根拔除;再次是時髦風尚,越來越怪誕,越來越醜陋,從文藝複興時期種種雜亂無章和富麗堂皇的偏向開始,層出不窮,必然導緻建築藝術的衰落。

    時髦風尚的破壞,比起革命尤甚。

    那種種時興式樣,肆無忌憚地進行閹割,攻擊建築藝術的骨架,砍的砍,削的削,瓦解的瓦解,從形式到象征,從邏輯直至美貌,活生生把整座建築物宰了。

    再則,花樣翻新,經常一改再改,這至少是時間和革命所未曾有過的奢望。

    時之所尚,甚至打着風雅情趣的旗号招搖過市,厚顔無恥地在峨特藝術的傷口上敷以時髦一時的庸俗不堪的各種玩藝兒,飾以大理石飾帶,金屬流蘇,形形色色的裝飾,卵形的,渦形的,螺旋形的,各種各樣的帷幔、花彩、流蘇、石刻火焰、銅制雲霞、胖乎乎的小愛神、圓滾滾的小天使,總之,真正的麻風病!它先是開始吞噬卡特琳·德·梅迪奇斯①小祈禱室的藝術容顔,兩百年後,繼而在杜巴裡夫人②小客廳裡肆虐,使其建築藝術在經受折磨和痛苦之後,終于咽氣了。

     這樣,綜上所述,今日損壞着峨特建築藝術的有三種災禍。

    浮表的皺紋和疣子,那是時間的業迹;萬般作踐、肆虐、挫傷、砸碎,那是從路德③直至米拉博④曆次革命的業迹;肢解、截肢、四肢脫臼、修複,那是維特呂維于斯⑤和①梅迪奇斯是佛羅倫薩的名門望族,十五至十八世紀在歐洲政治、藝術和文學等方面都有過重大的影響。

    卡特琳(1519—1589)是法國國王亨利二世的妻子。

    ②杜巴裡夫人,即雅娜·貝居·杜巴裡(1743—1793),路易十五寵愛的情婦,法國大革命時被送上斷頭台斬首。

    ③馬丁·路德(1483—1546),德國宗教改革家。

    ④米拉博伯爵(1749—1791),原名為奧諾雷·卡普裡埃·裡克蒂,法國資産階級大革命的政治思想家。

    ⑤馬庫斯·維特呂維于斯·波利奧,公元前一世紀恺撒統治時期的軍事工程師和建築家。

    這裡代表古典風格。

    維尼奧爾①的倡導者們所進行的希臘式、羅馬式或野蠻式的工作。

    汪達爾人②所創造的這一輝煌藝術,學院派把它扼殺了。

    數百年歲月和曆次革命風雲所造成的破壞,至少是沒有偏心的,正大磊落的,然而接踵而至的那多如牛毛的各種流派建築師,卻都是特許的,宣過誓的,許過願的,他們對低級趣味趨之若鹜,竭盡毀壞之能事,竟用路易十五時代菊苣紋飾去代替巴特農神廟③裡最大光輪上峨特式的花邊飾帶。

    這可真是蠢驢對垂死的雄獅猛踢了一腳。

    老橡樹遍體鱗傷,更慘的是還要遭受毛毛蟲的摧殘,蛀呀,啃呀,撕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