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大廳(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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場上都聽得見。

    可是瞧瞧這兒幾個,好不可憐!他們至少也應該給我們跳一個摩爾人舞,或者随便什麼假面舞!原先告訴我的不是這個玩藝兒。

    本來答應我的是什麼狂人節,是選舉狂人教皇。

    我們在根特也有選狂人教皇,在這事上我們并不比人落後,他媽的!在這裡可以說說我們的做法。

    大家聚集在一起,亂哄哄的一大群,就像這裡一樣。

    然後每人輪流把腦袋從一個大窟窿鑽過去,向其他人做鬼臉。

    哪一個鬼臉最醜惡,得到衆人的歡呼,他就當選為狂人教皇了。

    就是這樣子。

    好玩得很!你們要不要學我們家鄉的方式選你們的教皇呀?這總不會比聽這些唠唠叨叨的家夥那麼叫人倒胃口。

    誰願意從窗洞伸頭做鬼相的,誰參加就是了。

    市民先生們,你們說怎麼樣呢?這兒男男女女怪模樣的有的是,我們盡可以用弗朗德勒方式大笑一場。

    我們的面相都是夠醜的了,可以指望選出一個最拔尖的怪相來。

    ” 格蘭古瓦恨不得回敬他幾句。

    可是由于驚愕,氣惱,憤慨,他一時說不出話來。

    況且,這般市民被稱為紳士心裡樂不可支,對于深孚衆望的襪商的倡議都熱情洋溢地表示贊同,任何反對都是徒勞的,隻有随大流才是,格蘭古瓦雙手捂住臉孔,恨不能像提門忒筆下的阿伽門農那樣,有件鬥篷可以把頭蒙起來。

     五卡齊莫多 轉瞬間,一切準備停當,按照科珀諾爾的主意便做起來了。

    市民們、學子們和法院書記們一齊動手。

    大理石桌子對面的小教堂被選定做為表演怪相的舞台。

    把門楣上面那扇漂亮的花瓣格子窗的一塊玻璃砸碎,露出一個石框的圓洞,約定每個競賽者從這圓洞伸出腦袋。

    不知從何處弄來兩隻大酒桶,馬馬虎虎摞了起來,隻要爬上桶去便夠得着那個圓洞了。

     為了保持怪相新鮮和完整的印象,還規定每個競選人——不論是男或是女(因為可能選出一個女教皇來),先得把頭蒙起來,并躲在小教堂裡面,一直等到正式露面時為止。

    不一會兒,小教堂裡擠滿了參賽的人,小教堂的門随即關上了。

     科珀諾爾從座位上命令一切,指揮一切,安排一切。

    在喧鬧聲中,紅衣主教并不比格蘭古瓦好受一丁點兒,也狼狽不堪,推說有事要張羅,還得去做晚禱,遂帶着他的全部人馬,提前退場了。

    他駕到時,全場群衆激動不已,現在他離去,誰也無動于衷。

    唯有吉約姆·裡姆一個人覺察到主教大人的潰逃。

    民衆的注意力,有如太陽運行一般,始自大廳的一端,在正中停頓片刻,如今已移到另一端了。

    大理石桌子和錦緞看台曾有一度大好時光,現在該輪到路易十一小教堂了。

    打從這時起,可以在此肆意胡鬧了。

    全場隻有弗朗德勒人和賤民而已。

     怪相競賽開始了。

    第一張露出窗洞的臉孔,眼皮翻起,呈現血紅色,嘴巴張開成血盆大口,額頭皺得像我們腳上穿的帝國騎兵式的靴子,大家一看,爆發出一陣難以抑制的狂笑,要是荷馬在世,聽了都會把這幫村鎮百姓當成神仙哩。

    話說回來,這座大廳不正是奧林匹斯山嗎,而這一點,誰都沒有格蘭古瓦筆下那可憐的朱庇特更清楚的了。

    接踵而來的是第二個、第三個,随後又是一個,接着又再一個。

    笑聲,快活的跺腳聲,始終不絕于耳,并且一陣高過一陣。

    這情景給人某種飄飄然的特殊感覺,具有一種令人陶醉和迷惑的力量,隻能意會,無法名狀,是難以向我們今天的讀者、我們沙龍的讀者言傳的。

    請諸位看官想象一下:一連串面相接二連三出現,形形色色,奇形怪狀,從三角形直至梯形,從圓錐體直至多面體,各種幾何圖形,不一而足;這一連串面相的表情,從憤怒直至淫蕩,凡人類的各種表情,應有盡有;這一連串面相所體現的年齡,從皺巴巴的初生嬰兒直至老紋縱橫的垂死老太婆,各種年齡都有;這種種面相還表現了一切宗教上的神怪幻影,從農牧神直至鬼王别西蔔;還表現一切動物的側面形狀,從咧嘴至尖喙,從豬頭至馬面。

    請諸位看官想象一下,巴黎新橋的所有柱頭像,即在日耳曼·皮隆手下化為石頭的那些夢魇,個個複活過來,輪番走到您跟前,瞪着灼熱的眼睛,死死盯着您看;也想象一下,威尼斯狂歡節的各種各樣假面具,一個個接連出現在您的夾鼻眼鏡底下;總而言之,這是一個人間面相萬花筒! 縱情狂歡愈來愈弗朗德勒式了。

    倘若特尼埃作畫描繪,也隻能給一個極不完整的印象而已。

    請諸位再想象一下薩爾瓦多·羅劄所作的酒神節大戰的場面吧。

    什麼學子,什麼禦使,什麼市民,什麼男人,什麼女人,全不複存在;克洛潘·特魯伊甫也罷,吉爾·勒科尼也罷,“四個利弗爾”瑪麗也罷,羅班·普斯潘也罷,全無影無蹤了;隻見一片烏煙瘴氣,放蕩不羁,一切全消失了。

    整個大廳隻成了厚顔無恥、嬉戲胡鬧的一個大熔爐,張張嘴巴狂呼亂叫,雙雙眼睛電光閃閃,個個臉孔醜态百出,人人裝腔作勢。

    一切都在吵吵嚷嚷,一切都在狼嚎狗叫。

    猙獰怪異的面孔,一張接一張來到花瓣格子窗洞,牙齒咬得咯咯響,真是有多少張怪面孔,就好比有多少根扔入熊熊烈火中的柴棒。

    從這翻滾沸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