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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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旅長在房間裡的床面前興奮的踱着。
臉興奮得油亮亮的，就像一尊鐵羅漢。
他緊緊捏起一個拳頭來在空中一揮，喃喃的說道： &ldquo好的，事情要來，就讓他來好了！我得把我的力量拿出來！&hellip&hellip&rdquo 他想： &mdash&mdash此刻王營長張副官長他們大概已經布置得差不多了。
我得趕緊來解決孫連長的問題！一切的一切，一定要重新弄起來！司令官那方面暫時不管他！隻要我趁這時機把權力集中得更緊，那他自然也隻得來敷衍我的！是的，權力！權力！呵呵，隻有權力！&hellip&hellip 他興奮得在長窗邊的半圓桌邊鐵樁似的站住了，用拳頭在桌上擊了一下。
他掉過臉來向着站在旁邊看得呆了的太太說道： &ldquo你倒杯茶給我！我今天不知怎麼口這樣渴！&rdquo 太太一手端着一杯茶站在他身旁，一手搭在他肩頭上柔聲的說道： &ldquo你太疲倦了，你休息一下吧！&rdquo &ldquo我不疲倦，&rdquo旅長喝了一口茶，随即拿着那還搖蕩着半杯茶的杯子向前一伸，興奮的濺着唾沫星子說下去。
&ldquo我現在是顧不得許多了，如果我再不弄起來，人們就要在我的頭上屙屎了！&rdquo 他掉過臉來看一看太太那蒼白的臉，之後，就把她的手從自己的肩頭上拿下來： &ldquo你的身體不好，你去躺下吧！你不要管我！&rdquo &ldquo可是你是太疲倦了！你休息一下吧！&rdquo &ldquo你不要管我，哎呀，我說你不要管我！&rdquo他舉起手揮了揮，臉向着窗外喃喃着。
&ldquo你不要管我！我現在心裡是紛亂極了！是的，一切都應該整頓起來。
唉，我的心裡不知怎麼這樣的紛亂，從來沒有這樣紛亂過，你不要管我&hellip&hellip我想，王營長他們此刻大概已經布置好了！你把手槍給我看看，唉，我好久身上沒有帶手槍了！他們這幾天給我擦過麼？拿來，我看看，&hellip&hellip&rdquo 太太又伸手搭在他的肩頭帶着懇求的聲音說道： &ldquo算了，不要看了！你是太勞頓了，你休息一下吧！&rdquo &ldquo我叫你給我拿來！&rdquo旅長憤怒了，命令似的說。
&ldquo你别管我，我要看！&rdquo 太太吓了一跳，生怕他又要大怒了，趕快到床枕頭下摸出一隻烏黑色的七子槍來。
旅長接過槍，看見太太那慌張的樣子，覺得有點可憐她起來。
他一面拉開槍機，取出那一夾子彈，一面和緩地但嚴厲的說： &ldquo我已給你說過幾次！你的身體不好，你就躺去吧！你别管我！别惹我的火氣！&rdquo他拿出一張手巾一面埋頭擦着槍身，一面說：&ldquo你不知道，你一來管我，隻有更增加我心的紛亂！你看，這槍大概好久沒有擦過了吧，有些灰！這樣弄鏽了是不行的！人也是一樣，好久不發威，也會鏽起來的！你懂麼？今天周團長那種跋扈的樣子，真是了得！而且今天那柯牧師，&hellip&hellip喂喂，你把洋油給我拿點來呀！&rdquo 太太把煤油燈給他拿過來，取下燈頭。
他便用那手巾點了點煤油又在槍身上一面擦着一面說： &ldquo你看我這一擦，這槍就亮起來了。
槍是一把好槍！但人要常常服侍它的！就跟自己周圍的力量一樣，要随時留心着的，不然就壞了！你懂麼？這就是權力呀！好，這東西我現在要随時裝在身上了！&rdquo他把那一夾子彈裝進彈槽，向太太遞過去說道： &ldquo好，你還是給我暫時放在枕頭旁邊吧！喂喂，你剛才不是要向我講的，吳剛怎麼樣？我又忘記問你了！&rdquo 太太立刻高興起來，走到他身邊，用右手的食指揾着自己的下巴說： &ldquo這吳剛是太不像樣了，他和吳參謀長不是叔侄麼？要把他防着才行的！而且我有一回看見他和秋香兩個鬼鬼祟祟的在說什麼話！&rdquo &ldquo混蛋！&rdquo旅長頓時憤怒了，在桌上打下一拳厲聲的說。
&ldquo叫他們給我監視起來！唉唉，你怎麼不早給我說！？&rdquo 太太心裡感到非常的高興，這兩個曾分了自己的寵的眼中釘，總算一起掃蕩了，而且旅長雖然還是那麼硬頭硬腦的，但已回向自己來了，她于是再裝着不服氣的樣子說： &ldquo我不是早要給你說麼？但你每回總&hellip&hellip&rdquo &ldquo叫他們給我監視起來！&rdquo &ldquo我已給他們說過了！&rdquo太太故意皺一皺眉頭加添道。
&ldquo不過吳剛這鬼兒子不知道又跑到哪裡去了！&rdquo &ldquo叫人去把他給我叫來！&rdquo旅長又嚴厲的喊道，鐵樁似的在床沿坐下來了，兩腳挺直的叉開擱在踏凳上，兩手叉在腰間，憤憤的說道： &ldquo哼，屋裡屋外都太不像話了！&rdquo他随即捏起一個拳頭在空中一劈。
&ldquo從今天起，我一切都要好好整頓起來的！&rdquo 二 伍長發在門口出現了，端正的垂着雙手說道： &ldquo報告旅長，司令官來了電話，請旅長說話。
&rdquo 旅長大吃一驚，臉色頓時發紫。
他懷疑地想： &mdash&mdash司令官要給我講什麼話？該不會是關于我這兒今天所發生的事麼？難道他們已搶了我的先，向他講了嗎？唉唉，我剛才怎麼沒有想到向他打電話這回事呢？管他媽的，看他說了什麼再說吧！ 他站起來就走。
但他忽然又停住了，楞着兩眼嚴厲的說道： &ldquo吳剛到哪去了？&rdquo &ldquo報告旅長，&rdquo伍長發趕快站住，把胸脯一挺，說。
&ldquo他又到參謀長公館去了。
&rdquo 旅長的臉色越加青得難看起來。
&ldquo記住！&rdquo他命令地。
&ldquo回頭把他背的手槍給我繳來！把他監視起來！&rdquo 他說完，就一直昂頭走出房門來了。
到了電話機前，他伸手抓起聽筒放在耳朵上和嘴邊，&ldquo喂&rdquo了一聲，就聽見那裡面司令官的沙聲說起來了&mdash&mdash是分出一項項的，說道： &ldquo第一，頃接你所駐全縣紳商各界的密告，舉了你的罪狀十條。
這是怎麼弄的？&rdquo 旅長大吃一驚，心裡頓時慌亂了一下。
這從來不曾預料到的禍患竟突然向自己猛襲來了！這是從哪裡來的？怎麼預先連一點風聲都不知道？全縣的紳商見了自己都不是很恭敬麼？他咬一咬牙，憤憤地說道： &ldquo誰遞的？是些什麼罪狀？司令官要注意，那密告是否是假的！？&rdquo 聽筒裡卻冷冷的回答道： &ldquo都是真的！簽名蓋章的一共有七八十家商店和紳士！&rdquo &ldquo唉唉，混蛋！&rdquo旅長在肚子裡憤憤的罵道，他的臉頰頓時起了痙攣。
&ldquo我請司令官把那些姓名大緻說給我聽。
&rdquo 但沒有回答他的問題，聽筒裡又說起來了： &ldquo第二，據密報，你那裡全縣鄉民有不穩之勢。
聽說你已在調動軍隊。
怎麼我事前都不知道？&rdquo 旅長氣得跌了一腳。
心裡更慌亂了。
&mdash&mdash唉唉，這是些怎樣的消息呵！&mdash&mdash他看出這顯然是那些混蛋們的鬼計了。
憤憤的咬着牙齒說道： &ldquo誰說的！我要希望司令官查出這些謠言的來源！&rdquo &ldquo自然，我正在調查中，但已經得了一些實據。
這些事情如果爆發起來，于本軍是大大不利的，因為敵人正在搜求我們的破綻！因此第三，在這樣嚴重的
臉興奮得油亮亮的，就像一尊鐵羅漢。
他緊緊捏起一個拳頭來在空中一揮，喃喃的說道： &ldquo好的，事情要來，就讓他來好了！我得把我的力量拿出來！&hellip&hellip&rdquo 他想： &mdash&mdash此刻王營長張副官長他們大概已經布置得差不多了。
我得趕緊來解決孫連長的問題！一切的一切，一定要重新弄起來！司令官那方面暫時不管他！隻要我趁這時機把權力集中得更緊，那他自然也隻得來敷衍我的！是的，權力！權力！呵呵，隻有權力！&hellip&hellip 他興奮得在長窗邊的半圓桌邊鐵樁似的站住了，用拳頭在桌上擊了一下。
他掉過臉來向着站在旁邊看得呆了的太太說道： &ldquo你倒杯茶給我！我今天不知怎麼口這樣渴！&rdquo 太太一手端着一杯茶站在他身旁，一手搭在他肩頭上柔聲的說道： &ldquo你太疲倦了，你休息一下吧！&rdquo &ldquo我不疲倦，&rdquo旅長喝了一口茶，随即拿着那還搖蕩着半杯茶的杯子向前一伸，興奮的濺着唾沫星子說下去。
&ldquo我現在是顧不得許多了，如果我再不弄起來，人們就要在我的頭上屙屎了！&rdquo 他掉過臉來看一看太太那蒼白的臉，之後，就把她的手從自己的肩頭上拿下來： &ldquo你的身體不好，你去躺下吧！你不要管我！&rdquo &ldquo可是你是太疲倦了！你休息一下吧！&rdquo &ldquo你不要管我，哎呀，我說你不要管我！&rdquo他舉起手揮了揮，臉向着窗外喃喃着。
&ldquo你不要管我！我現在心裡是紛亂極了！是的，一切都應該整頓起來。
唉，我的心裡不知怎麼這樣的紛亂，從來沒有這樣紛亂過，你不要管我&hellip&hellip我想，王營長他們此刻大概已經布置好了！你把手槍給我看看，唉，我好久身上沒有帶手槍了！他們這幾天給我擦過麼？拿來，我看看，&hellip&hellip&rdquo 太太又伸手搭在他的肩頭帶着懇求的聲音說道： &ldquo算了，不要看了！你是太勞頓了，你休息一下吧！&rdquo &ldquo我叫你給我拿來！&rdquo旅長憤怒了，命令似的說。
&ldquo你别管我，我要看！&rdquo 太太吓了一跳，生怕他又要大怒了，趕快到床枕頭下摸出一隻烏黑色的七子槍來。
旅長接過槍，看見太太那慌張的樣子，覺得有點可憐她起來。
他一面拉開槍機，取出那一夾子彈，一面和緩地但嚴厲的說： &ldquo我已給你說過幾次！你的身體不好，你就躺去吧！你别管我！别惹我的火氣！&rdquo他拿出一張手巾一面埋頭擦着槍身，一面說：&ldquo你不知道，你一來管我，隻有更增加我心的紛亂！你看，這槍大概好久沒有擦過了吧，有些灰！這樣弄鏽了是不行的！人也是一樣，好久不發威，也會鏽起來的！你懂麼？今天周團長那種跋扈的樣子，真是了得！而且今天那柯牧師，&hellip&hellip喂喂，你把洋油給我拿點來呀！&rdquo 太太把煤油燈給他拿過來，取下燈頭。
他便用那手巾點了點煤油又在槍身上一面擦着一面說： &ldquo你看我這一擦，這槍就亮起來了。
槍是一把好槍！但人要常常服侍它的！就跟自己周圍的力量一樣，要随時留心着的，不然就壞了！你懂麼？這就是權力呀！好，這東西我現在要随時裝在身上了！&rdquo他把那一夾子彈裝進彈槽，向太太遞過去說道： &ldquo好，你還是給我暫時放在枕頭旁邊吧！喂喂，你剛才不是要向我講的，吳剛怎麼樣？我又忘記問你了！&rdquo 太太立刻高興起來，走到他身邊，用右手的食指揾着自己的下巴說： &ldquo這吳剛是太不像樣了，他和吳參謀長不是叔侄麼？要把他防着才行的！而且我有一回看見他和秋香兩個鬼鬼祟祟的在說什麼話！&rdquo &ldquo混蛋！&rdquo旅長頓時憤怒了，在桌上打下一拳厲聲的說。
&ldquo叫他們給我監視起來！唉唉，你怎麼不早給我說！？&rdquo 太太心裡感到非常的高興，這兩個曾分了自己的寵的眼中釘，總算一起掃蕩了，而且旅長雖然還是那麼硬頭硬腦的，但已回向自己來了，她于是再裝着不服氣的樣子說： &ldquo我不是早要給你說麼？但你每回總&hellip&hellip&rdquo &ldquo叫他們給我監視起來！&rdquo &ldquo我已給他們說過了！&rdquo太太故意皺一皺眉頭加添道。
&ldquo不過吳剛這鬼兒子不知道又跑到哪裡去了！&rdquo &ldquo叫人去把他給我叫來！&rdquo旅長又嚴厲的喊道，鐵樁似的在床沿坐下來了，兩腳挺直的叉開擱在踏凳上，兩手叉在腰間，憤憤的說道： &ldquo哼，屋裡屋外都太不像話了！&rdquo他随即捏起一個拳頭在空中一劈。
&ldquo從今天起，我一切都要好好整頓起來的！&rdquo 二 伍長發在門口出現了，端正的垂着雙手說道： &ldquo報告旅長，司令官來了電話，請旅長說話。
&rdquo 旅長大吃一驚，臉色頓時發紫。
他懷疑地想： &mdash&mdash司令官要給我講什麼話？該不會是關于我這兒今天所發生的事麼？難道他們已搶了我的先，向他講了嗎？唉唉，我剛才怎麼沒有想到向他打電話這回事呢？管他媽的，看他說了什麼再說吧！ 他站起來就走。
但他忽然又停住了，楞着兩眼嚴厲的說道： &ldquo吳剛到哪去了？&rdquo &ldquo報告旅長，&rdquo伍長發趕快站住，把胸脯一挺，說。
&ldquo他又到參謀長公館去了。
&rdquo 旅長的臉色越加青得難看起來。
&ldquo記住！&rdquo他命令地。
&ldquo回頭把他背的手槍給我繳來！把他監視起來！&rdquo 他說完，就一直昂頭走出房門來了。
到了電話機前，他伸手抓起聽筒放在耳朵上和嘴邊，&ldquo喂&rdquo了一聲，就聽見那裡面司令官的沙聲說起來了&mdash&mdash是分出一項項的，說道： &ldquo第一，頃接你所駐全縣紳商各界的密告，舉了你的罪狀十條。
這是怎麼弄的？&rdquo 旅長大吃一驚，心裡頓時慌亂了一下。
這從來不曾預料到的禍患竟突然向自己猛襲來了！這是從哪裡來的？怎麼預先連一點風聲都不知道？全縣的紳商見了自己都不是很恭敬麼？他咬一咬牙，憤憤地說道： &ldquo誰遞的？是些什麼罪狀？司令官要注意，那密告是否是假的！？&rdquo 聽筒裡卻冷冷的回答道： &ldquo都是真的！簽名蓋章的一共有七八十家商店和紳士！&rdquo &ldquo唉唉，混蛋！&rdquo旅長在肚子裡憤憤的罵道，他的臉頰頓時起了痙攣。
&ldquo我請司令官把那些姓名大緻說給我聽。
&rdquo 但沒有回答他的問題，聽筒裡又說起來了： &ldquo第二，據密報，你那裡全縣鄉民有不穩之勢。
聽說你已在調動軍隊。
怎麼我事前都不知道？&rdquo 旅長氣得跌了一腳。
心裡更慌亂了。
&mdash&mdash唉唉，這是些怎樣的消息呵！&mdash&mdash他看出這顯然是那些混蛋們的鬼計了。
憤憤的咬着牙齒說道： &ldquo誰說的！我要希望司令官查出這些謠言的來源！&rdquo &ldquo自然，我正在調查中，但已經得了一些實據。
這些事情如果爆發起來，于本軍是大大不利的，因為敵人正在搜求我們的破綻！因此第三，在這樣嚴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