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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喊一聲。
&ldquo聽見哇！&rdquo 一陣斬齊的龐大的吼聲在整個列子裡面應了出來： &ldquo聽見啦！&rdquo &ldquo孫連長！你馬上把這個兵的公文給我呈報上來！&rdquo &ldquo是！&rdquo 旅長要走開了，孫連長趕快喊一聲&ldquo敬禮！&rdquo兵士們都斬齊地把右手舉到軍帽檐來。
旅長點點頭，随即昂着頭轉過身來，看了吳參謀長一眼，那一眼好像說：你看吧！我的權力！ 弁兵們簇擁着他和吳參謀長就向裡面走進去了。
五 列子一解散開來，士兵們等連長和排長們都進屋裡去了，大家都就立刻把周志高圍了起來。
都争着搶到前面來看他的鼻子。
周志高這回才覺得鼻梁和左頰針刺似的痛了起來。
他伸手摸摸左頰，熱熱的，腫得好像發糕，但心裡卻感着一種莫明其妙的高興。
&ldquo哙，周班長！&rdquo一個嫉妒的喊道。
&ldquo報告周班長！部下前天也挨了一耳光！&rdquo另一個也嘲笑的喊道。
&ldquo報告周班長！我們兩個月的饷請給我們發下來呀！&rdquo第三個卻做一個立正姿式，向他伸出手來了。
塌鼻子的杜占鳌擠上前來看了他一看，就掉過頭去向人堆後面喊道： &ldquo喂，王金玉，來看呀！媽的，同是一樣的挨揍，我們卻沒有這樣的好運氣，媽的，昨天我們怎麼遇見的是副官長，不是旅長呢！？&rdquo 尖下巴的王金玉在人堆後面嘲笑的喊起來了： &ldquo媽的，去爬你的狗屎吧！别要把你想瘋了！就是個個當班長，也沒有那許多班長給我們當呀！&rdquo &ldquo可是他竟當了班長！&rdquo杜占鳌不服氣的說。
旁邊有一個插嘴進來了： &ldquo旅長說還當連長呢！&rdquo 王金玉想起昨天自己白白挨打的事情，心裡有些不服氣，他于是帶着煽動的口吻說道： &ldquo可是當班長還吃飯不？我們到現在還是一頓也是稀飯，兩頓也是稀飯呀！&rdquo 這一句話，好像鐵爪似的緊緊抓住每一個人的心了。
大家都旋風似的掉過頭去，緊緊把他望着。
有一個弟兄忽然舉起一隻手來說： &ldquo你們吵雞巴呀！旅長又要說我們不守軍風紀了！&rdquo 這一句話，又好像更大的鐵爪似的把每個人的心緊緊抓住了。
大家又旋風似的掉過頭去，緊緊把那腫鼻梁腫左頰的模範兵望着。
孫連長打連長室走出來了，憤怒的咆哮了起來。
士兵們趕快就要向兩邊躲開，他忽然大聲喊道： &ldquo不準動！&rdquo他氣沖沖的向這一大堆兵士走了過來。
士兵們立刻又緊張起來了，都趕快端正的垂着兩手，有的還特别把胸脯挺得過火，竟至連小腹也挺了出來都忘記了。
就在這同一的時候，李參謀忽然也從裡面憤憤的昂頭走出來了，他走到天井邊，就高聲的喊道： &ldquo孫連長！來我給你說一句話！&rdquo 孫連長立刻叫士兵們&ldquo散開。
&rdquo李參謀卻趕快搖手說：&ldquo不必。
&rdquo大家于是又站着了，見他兩個帶着一種緊張的樣子，都也詫異的把他們望着。
&ldquo孫連長！&rdquo李參謀舉起右手來向他一指，憤憤的用着使所有的人都可以聽見的低聲說。
&ldquo我看見了副官長在寫命令，限今天下午要把你們全連調走了！&rdquo &ldquo為什麼？&rdquo孫連長詫異地然而憤怒地把他望着。
&ldquo我們住在這裡難道有什麼過錯？&rdquo &ldquo誰曉得？&rdquo李參謀攤開兩手來，憤憤的偏着臉，說。
&ldquo據我看，這中間一定有什麼挑撥！&rdquo &ldquo誰挑撥！&rdquo孫連長茫然的憤怒着，現出傻裡八幾的樣子來了。
&ldquo媽的，老子不捶扁他，算不得人養的！&rdquo 李參謀忽然嚴重地把嘴湊到孫連長的耳邊，悄聲說： &ldquo你怎麼這麼傻！這不明明是那裙帶軍需幹的把戲麼？&rdquo &ldquo滾他媽的蛋！&rdquo孫連長暴怒的吼起來了。
&ldquo媽的，我說過的，他再拖欠我們的饷，我要肏他屁股的！喂喂，李參謀，今天既然要把我們調走，我們的饷呢？嗯？&rdquo &ldquo不曉得！&rdquo李參謀搖了搖頭。
故意把聲音講得很響亮地，同時望一望面前的士兵們。
&ldquo好了，我還有要緊事，我要趕着到宋家去一去！&rdquo 兵士們緊張的看着，忽然聽見說要調走，忽然又聽見說饷，大家都感到一種莫明其妙的緊張并且憤怒了。
李參謀慌慌忙忙向着營門走去的時候，大家都一哄的向孫連長圍了起來。
有幾個七嘴八舌的問起來了： &ldquo報告連長，我們要調走？&rdquo &ldquo報告連長，可是我們的饷呢！？&rdquo 孫連長暴怒的橫着眼珠看了他們一眼，就咆哮起來： &ldquo你們在這裡圍着幹什麼！各自給我散開去！就是你們這些亂七八糟的家夥給我尋些麻煩！走開！不準講話！&rdquo 兵士們都一怔，靜了下去，但不退開。
停一會，忽然有一個在他背後又說起來了： &ldquo可是我們的饷！&rdquo 這雖是輕輕的一聲，但卻是沉實的一聲，好像在半夜裡誰拿着一個小鐵錘敲了一響清聲似的，聲音在每個人的心弦上蕩動，每個的臉都顯着沉靜和焦慮的顔色，用期待的眼光望着孫連長。
&mdash&mdash饷！這的确是一個嚴重的事！趙軍需官這家夥确也可惡！哼，他竟把我破壞了！今天要把我調走了！好的，你要破壞我，我倒要叫你認得我！&mdash&mdash他憤怒的想着，用兩手分開衆人，在人巷子裡走出的時候，故意加重着語氣咆哮的喊道： &ldquo我不曉得！你們問趙軍需要去！&rdquo 六 兵士們散坐在太陽曬着的天井邊，漸漸的奇怪起來了：嘻！今天真是古怪得很！一會兒要打人，一會兒又升官，說是模範兵，但一會兒又要調走了！然而說到饷，&ldquo不曉得！&rdquo于是大家都就敵意的看着周志高了。
都想：媽的，他一個人升官，我們大家都餓着肚子！ 快吹吃飯号的時候了。
隻見兩個穿着破軍服暢開胸膛赤裸大腿的夥夫，滿睑流汗的從大廚房擡一桶稀飯出來擺在天井當中，稀飯黃湯湯的在太陽下閃光。
夥夫抽出杠子，又跑轉去擡一桶稀飯出來了。
地上還疏疏落落的擺了幾碗青菜。
号音一吹，兵士們立刻排成一長條列子。
點過名之後，大家一哄的就圍到飯桶邊來，争着拿碗到桶裡去舀稀飯。
他們見周志高拿碗跑了來，大家就緊緊圍着飯桶，把他擠開去。
他走到一個麻臉的旁邊，麻臉推他一掌喊道： &ldquo周班長！這不是你吃飯的地方！&rdquo 周志高憤憤的看了他一眼，隻得跑到另一個飯桶去了。
這邊的飯桶，大家也緊緊圍着，把他擠開去。
王金玉嘲笑的喊道： &ldquo報告班長！去幫我們報告一下，這頓又是稀飯，媽的！&rdquo 周志高氣得臉青地跳起來了： &ldquo媽的，當班長算什麼？又不是我去要來的！你們不願意吃稀飯，有本事你們就自己報告去！&rdquo &ldquo噓！&rdquo &ldquo噓！&rdquo &ldquo噓！&rdquo兵士們立刻發出抗議的聲音。
王金玉跳到他面前，扭歪着臉，喊道： &ldquo嘻，你怕我不敢麼！我們當兵不吃飯幹條卵來！&rdquo 士兵們圍了過來，都站在王金玉的一邊裝着怪臉望着周志高。
随後有幾個跳出來，把他兩個拖開了。
&ldquo算了！稀飯快冷了！吵雞巴！&rdquo &ldquo可是你們看他呀！&rdquo王金玉一手端着稀飯碗向周志高一指。
&ldquo當了班長就那麼威風起來了！&rdquo 周志高憤憤的轉過頭去，一面說： &ldquo好的，你罵我
&ldquo聽見哇！&rdquo 一陣斬齊的龐大的吼聲在整個列子裡面應了出來： &ldquo聽見啦！&rdquo &ldquo孫連長！你馬上把這個兵的公文給我呈報上來！&rdquo &ldquo是！&rdquo 旅長要走開了，孫連長趕快喊一聲&ldquo敬禮！&rdquo兵士們都斬齊地把右手舉到軍帽檐來。
旅長點點頭，随即昂着頭轉過身來，看了吳參謀長一眼，那一眼好像說：你看吧！我的權力！ 弁兵們簇擁着他和吳參謀長就向裡面走進去了。
五 列子一解散開來，士兵們等連長和排長們都進屋裡去了，大家都就立刻把周志高圍了起來。
都争着搶到前面來看他的鼻子。
周志高這回才覺得鼻梁和左頰針刺似的痛了起來。
他伸手摸摸左頰，熱熱的，腫得好像發糕，但心裡卻感着一種莫明其妙的高興。
&ldquo哙，周班長！&rdquo一個嫉妒的喊道。
&ldquo報告周班長！部下前天也挨了一耳光！&rdquo另一個也嘲笑的喊道。
&ldquo報告周班長！我們兩個月的饷請給我們發下來呀！&rdquo第三個卻做一個立正姿式，向他伸出手來了。
塌鼻子的杜占鳌擠上前來看了他一看，就掉過頭去向人堆後面喊道： &ldquo喂，王金玉，來看呀！媽的，同是一樣的挨揍，我們卻沒有這樣的好運氣，媽的，昨天我們怎麼遇見的是副官長，不是旅長呢！？&rdquo 尖下巴的王金玉在人堆後面嘲笑的喊起來了： &ldquo媽的，去爬你的狗屎吧！别要把你想瘋了！就是個個當班長，也沒有那許多班長給我們當呀！&rdquo &ldquo可是他竟當了班長！&rdquo杜占鳌不服氣的說。
旁邊有一個插嘴進來了： &ldquo旅長說還當連長呢！&rdquo 王金玉想起昨天自己白白挨打的事情，心裡有些不服氣，他于是帶着煽動的口吻說道： &ldquo可是當班長還吃飯不？我們到現在還是一頓也是稀飯，兩頓也是稀飯呀！&rdquo 這一句話，好像鐵爪似的緊緊抓住每一個人的心了。
大家都旋風似的掉過頭去，緊緊把他望着。
有一個弟兄忽然舉起一隻手來說： &ldquo你們吵雞巴呀！旅長又要說我們不守軍風紀了！&rdquo 這一句話，又好像更大的鐵爪似的把每個人的心緊緊抓住了。
大家又旋風似的掉過頭去，緊緊把那腫鼻梁腫左頰的模範兵望着。
孫連長打連長室走出來了，憤怒的咆哮了起來。
士兵們趕快就要向兩邊躲開，他忽然大聲喊道： &ldquo不準動！&rdquo他氣沖沖的向這一大堆兵士走了過來。
士兵們立刻又緊張起來了，都趕快端正的垂着兩手，有的還特别把胸脯挺得過火，竟至連小腹也挺了出來都忘記了。
就在這同一的時候，李參謀忽然也從裡面憤憤的昂頭走出來了，他走到天井邊，就高聲的喊道： &ldquo孫連長！來我給你說一句話！&rdquo 孫連長立刻叫士兵們&ldquo散開。
&rdquo李參謀卻趕快搖手說：&ldquo不必。
&rdquo大家于是又站着了，見他兩個帶着一種緊張的樣子，都也詫異的把他們望着。
&ldquo孫連長！&rdquo李參謀舉起右手來向他一指，憤憤的用着使所有的人都可以聽見的低聲說。
&ldquo我看見了副官長在寫命令，限今天下午要把你們全連調走了！&rdquo &ldquo為什麼？&rdquo孫連長詫異地然而憤怒地把他望着。
&ldquo我們住在這裡難道有什麼過錯？&rdquo &ldquo誰曉得？&rdquo李參謀攤開兩手來，憤憤的偏着臉，說。
&ldquo據我看，這中間一定有什麼挑撥！&rdquo &ldquo誰挑撥！&rdquo孫連長茫然的憤怒着，現出傻裡八幾的樣子來了。
&ldquo媽的，老子不捶扁他，算不得人養的！&rdquo 李參謀忽然嚴重地把嘴湊到孫連長的耳邊，悄聲說： &ldquo你怎麼這麼傻！這不明明是那裙帶軍需幹的把戲麼？&rdquo &ldquo滾他媽的蛋！&rdquo孫連長暴怒的吼起來了。
&ldquo媽的，我說過的，他再拖欠我們的饷，我要肏他屁股的！喂喂，李參謀，今天既然要把我們調走，我們的饷呢？嗯？&rdquo &ldquo不曉得！&rdquo李參謀搖了搖頭。
故意把聲音講得很響亮地，同時望一望面前的士兵們。
&ldquo好了，我還有要緊事，我要趕着到宋家去一去！&rdquo 兵士們緊張的看着，忽然聽見說要調走，忽然又聽見說饷，大家都感到一種莫明其妙的緊張并且憤怒了。
李參謀慌慌忙忙向着營門走去的時候，大家都一哄的向孫連長圍了起來。
有幾個七嘴八舌的問起來了： &ldquo報告連長，我們要調走？&rdquo &ldquo報告連長，可是我們的饷呢！？&rdquo 孫連長暴怒的橫着眼珠看了他們一眼，就咆哮起來： &ldquo你們在這裡圍着幹什麼！各自給我散開去！就是你們這些亂七八糟的家夥給我尋些麻煩！走開！不準講話！&rdquo 兵士們都一怔，靜了下去，但不退開。
停一會，忽然有一個在他背後又說起來了： &ldquo可是我們的饷！&rdquo 這雖是輕輕的一聲，但卻是沉實的一聲，好像在半夜裡誰拿着一個小鐵錘敲了一響清聲似的，聲音在每個人的心弦上蕩動，每個的臉都顯着沉靜和焦慮的顔色，用期待的眼光望着孫連長。
&mdash&mdash饷！這的确是一個嚴重的事！趙軍需官這家夥确也可惡！哼，他竟把我破壞了！今天要把我調走了！好的，你要破壞我，我倒要叫你認得我！&mdash&mdash他憤怒的想着，用兩手分開衆人，在人巷子裡走出的時候，故意加重着語氣咆哮的喊道： &ldquo我不曉得！你們問趙軍需要去！&rdquo 六 兵士們散坐在太陽曬着的天井邊，漸漸的奇怪起來了：嘻！今天真是古怪得很！一會兒要打人，一會兒又升官，說是模範兵，但一會兒又要調走了！然而說到饷，&ldquo不曉得！&rdquo于是大家都就敵意的看着周志高了。
都想：媽的，他一個人升官，我們大家都餓着肚子！ 快吹吃飯号的時候了。
隻見兩個穿着破軍服暢開胸膛赤裸大腿的夥夫，滿睑流汗的從大廚房擡一桶稀飯出來擺在天井當中，稀飯黃湯湯的在太陽下閃光。
夥夫抽出杠子，又跑轉去擡一桶稀飯出來了。
地上還疏疏落落的擺了幾碗青菜。
号音一吹，兵士們立刻排成一長條列子。
點過名之後，大家一哄的就圍到飯桶邊來，争着拿碗到桶裡去舀稀飯。
他們見周志高拿碗跑了來，大家就緊緊圍着飯桶，把他擠開去。
他走到一個麻臉的旁邊，麻臉推他一掌喊道： &ldquo周班長！這不是你吃飯的地方！&rdquo 周志高憤憤的看了他一眼，隻得跑到另一個飯桶去了。
這邊的飯桶，大家也緊緊圍着，把他擠開去。
王金玉嘲笑的喊道： &ldquo報告班長！去幫我們報告一下，這頓又是稀飯，媽的！&rdquo 周志高氣得臉青地跳起來了： &ldquo媽的，當班長算什麼？又不是我去要來的！你們不願意吃稀飯，有本事你們就自己報告去！&rdquo &ldquo噓！&rdquo &ldquo噓！&rdquo &ldquo噓！&rdquo兵士們立刻發出抗議的聲音。
王金玉跳到他面前，扭歪着臉，喊道： &ldquo嘻，你怕我不敢麼！我們當兵不吃飯幹條卵來！&rdquo 士兵們圍了過來，都站在王金玉的一邊裝着怪臉望着周志高。
随後有幾個跳出來，把他兩個拖開了。
&ldquo算了！稀飯快冷了！吵雞巴！&rdquo &ldquo可是你們看他呀！&rdquo王金玉一手端着稀飯碗向周志高一指。
&ldquo當了班長就那麼威風起來了！&rdquo 周志高憤憤的轉過頭去，一面說： &ldquo好的，你罵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