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約克郡屠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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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會是第七個麼?” 方木盯着邰偉看了幾秒鐘,笑笑說:“我不知道。

    如果我是這考試的一部分,那我就是最後一個。

    如果我不是這考試的一部分,那我就是考試結束之後的下一個。

    總之,我躲不掉的。

    ” 看着平靜的方木,邰偉一時間竟不知道說什麼好。

    面對面的和另一個人談論他會是第幾個死者,就好像在讨論天氣、足球這樣無關痛癢的話題。

    這實在太可笑了。

     邰偉摸摸腰裡的手槍,慢慢地說:“我不會讓你出事的。

    ” 方木還是無所謂地笑笑:“希望如此吧。

    不過就像你說的,這是我的命,如果真的要我死,躲是躲不掉的。

    ” 他站起來走到窗前,透過已經結了霜的玻璃,能隐隐看見樓下亮着的路燈和不時走過的、大聲談笑着的學生們。

     “死。

    ”方木輕聲說,“其實,老天已經很照顧我了。

    ” 一個在床邊,一個在窗下,兩個人在313寝室裡繼續沉默着。

    方木看着窗外,邰偉看着方木。

     窗外透進來的模糊燈光給方木的側影鍍上一層薄薄的金邊。

    看了許久,邰偉站起身來和方木并排站在窗前。

     “如果你沒猜錯的話,還有兩個。

    ”邰偉看着夜色中仍然喧鬧的校園,慢慢地說。

     良久,方木仿佛自言自語般輕聲說: “還有兩個。

    ” 天氣越來越涼了。

    女孩子們也不得不放棄盡顯曼妙身姿的時尚衣裝,衣着厚重起來。

    校園裡缺少了延綿一夏的色彩斑斓,不動聲色中,多了一份蒼涼和落寞。

     每時每刻,都會有大片的落葉随着一陣緊似一陣的秋風徐徐飄落,踏上去,仿佛還有不甘心的輕輕的“喀嚓”聲。

    昨天薄薄地下了一場小雪。

    滿地的泥濘加之慢慢腐爛的秋葉,仿佛在一夜之間,曾經生機勃勃的校園,竟透出一絲死亡的氣息。

     真正讓人們心頭沉重的,并不是這讓人倍感悲涼的秋景,而是時時在校園裡匆匆而過的,面色凝重的警察。

     專案組正式進駐校園已經一個多星期了。

    教學樓裡、食堂裡、宿舍樓裡、圖書館裡,到處都能看見或穿制服,或穿便裝的警察。

    這讓每一個自由散漫慣了的大學生都感到很不自在,反感的情緒慢慢滋生。

    幾乎每一天,都會有學生與警察發生糾葛的事情上報到校保衛處。

    分管學生工作和後勤的兩位副校長每天都忙得焦頭爛額,心中一邊祈禱着千萬别再死人了,一邊希望警察快點抓住兇手。

     相對于其他學生的抵觸和漠不關心,方木是這個學校裡最關心調查進展的人。

    按照邰偉的主張,暫時不對外公布案件與方木的聯系,所有以方木為背景的調查都是秘密進行的。

    這也讓方木能夠不受打擾地繼續對“6”的線索進行追查,當然,除非迫不得已,邰偉幾乎每天都跟在方木身邊,以防不測。

     又是一個忙碌的下午。

    方木正在資料室裡,對着面前的一本厚書全神貫注,邰偉趴在旁邊的桌子上呼呼大睡,一絲涎水忽長忽短地挂在嘴角。

     資料室裡有不少人,快期末了,大家都忙着寫論文,來查找資料的人絡繹不絕。

    邰偉不雅的睡姿讓不少人紛紛側目,管理員孫老師更是不時擔憂地看着邰偉枕在臉下的簇新的《西方犯罪200年(1800-1993)》。

     方木疲憊地揉着太陽穴,将手中的書翻到下一頁,在閱讀其中一段的時候,呼吸猛然急促起來。

     他目不轉睛地快速閱讀了兩遍,臉色因興奮而漲得通紅。

    随後,他一步繞過桌子,跑到邰偉身邊,猛推了他一把。

     “喂,快看。

    ” 邰偉一下子跳了起來,顧不上擦掉嘴邊的涎水,手伸向了腰間:“怎麼了?” 整個資料室的人都被他這一聲大吼吓了一跳,一個正踩着梯子到書架頂層拿書的男生更是被吓得稀裡嘩啦地摔了下來。

     方木顧不上周圍不滿的目光,隻是抱歉地向一臉驚愕的孫老師笑笑,迫不及待的把書攤開在邰偉面前。

     邰偉扣上槍套,臊眉搭眼地低頭看着。

    隻掃了一眼,他的眉頭就皺起來了。

     看罷,他伸手從衣袋裡拿出香煙,抽出一支叼在嘴上,方木見狀,急忙把他拉到走廊裡。

     兩個人在樓梯間裡默默的吸煙,抽了大半根之後,邰偉看看方木,試探性地問: “約克郡屠夫?你覺得兇手要在下一起案件中模仿他?” “我覺得有可能。

    ”方木把煙頭扔在地上,用腳慢慢地碾碎,“你剛才也看了那一段。

    那五元英鎊的線索跟他非常符合。

    ” 邰偉點點頭,慢慢回憶剛才看過的資料。

     彼得·薩特克裡夫,英國人,在1975年至1980年間殺死了13個人,被稱為“約克郡屠夫”。

    其殺人手法的特點是先用鐵錘猛擊被害人頭部,然後用螺絲刀猛刺被害人的胸腹部。

    犯案後,還喜歡在屍體手中塞入一張5英鎊的鈔票。

     “這麼說來,下一個受害者是個女性?” “如果他真的要模仿約克郡屠夫,那就肯定要殺死個女的。

    ”方木眼望着走廊另一端,那裡,一群女學生正叽叽喳喳地從瑜伽訓練室走出來。

     “靠。

    ”邰偉狠狠地把煙頭扔在地上,“我先回去了,召集人手采取一些有針對性的措施。

    你們學校有多少女生?” “大約,4000多人吧。

    ” “他媽的!” 當天下午,細心的學生就發現校園裡多了一些奇怪的人和奇怪的事。

    所有的女生宿舍樓都增加了女性宿舍管理員,特别在六樓專門騰出一間宿舍作為管理員休息室。

    女浴池和體育館女更衣室的六号更衣箱被鎖死,任何人不得使用。

    教學樓的六樓和六号教室、女衛生間附近常有精幹打扮,腰間鼓鼓的人在來回轉悠。

     後勤處的所有工具(尤其是錘子和螺絲刀)被逐一登記在冊,工作人員使用需填寫領取登記單。

    校園内也不時有學生和過往車輛被叫停盤查。

    民主維權的意識在校園内空前勃發,學生們的抵觸行為已經有幾次升級為肢體沖突。

    這種緊張的局勢維持了一星期後,警方和校方終于坐下來開了一次緊急會議,最終把盤查的對象限于30歲以上的成年男性,除非必要,學生不再接受警方盤查,校園裡這才稍顯平靜。

     一個周三的下午,方木獨自在校園裡溜達,走到體育館附近,向身後一瞄,果真看見邰偉就在不遠處晃悠,不由得歎了口氣。

     一個學生和一個警察整天形影不離,已經讓很多人心生疑惑,所以方木建議邰偉多去關注一下校園裡的保衛工作,沒必要整天跟着自己。

    “我是最後一個,他不會現在就對我下手的。

    ”邰偉表面上答應了,可是總能在自己附近看見這家夥。

     中午的時候,方木意外的接到了邢至森的電話。

    老邢還是老樣子,沒有過多的寒暄,直接就問到了案件的情況,而且不無遺憾的通知方木,C市那邊的調查沒什麼結果。

    盡管老邢反複叮囑方木要注意安全,有什麼需要幫忙的盡管開口,方木還是感到一絲沮喪,在寝室裡煩躁地踱了幾圈之後,索性出來走走。

     幾個學生會的學生幹部正在體育館外的布告欄那裡貼海報,劉建軍也在。

    海報很大,一個籃球運動員正持球上籃,方木認得那是本省著名的籃球運動員蘇軍。

    布告欄的鋁合金邊框有些翹起,海報無法平整地貼在布告欄上。

    一個學生幹部踩着梯子,拎起一把錘子“咣咣”地敲着。

     一個便衣警察在下面冷眼瞧着,冷不防開口了:“你的領取登記單呢?” 正砸得起勁的學生幹部瞄了他一眼,撇撇嘴說:“沒有。

    ” 拎着海報的劉建軍趕緊解釋:“不是從後勤處拿的,是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