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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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和地進村後的第三天,是一個基本和平的日子。

    父親十分厭煩地對我們叙述着,完全失去了講故事的興趣。

    我跟着你們那兩位瘋瘋癫癫的表叔,串着胡同打狗。

    這根本不是兩個殺人魔頭應該幹的事情,而是兩個頑童的行為。

    父親說,我這兩個大表哥的迷人之處,也正是通過這些荒唐行為表現出來。

     我們堂兄弟幾個跟着他哥倆,打死了十幾條狗。

    癡子德強有模仿狗叫的天才,他用狗的語言把狗引出來,充當兩位表哥的靶子。

    父親說這天傍黑他們受到一次小小的偷襲,一發子彈從背後打中了瞎子的脖頸。

    瞎子立仆在地,嘴巴裡吐出了一堆血沫子,一句話也沒說就死掉了。

     這一槍結束了打狗行動。

    天察看了一下瞎子的槍傷,對地說:“這是捷克造七十九毫米步槍發射的子彈。

    ” 地說:“槍法還不錯。

    ” 父親說地的話音沒落,又響了一槍。

    子彈打在天腳前的泥土裡,冒出了一股白煙。

    地一扶花機關,打了一梭子,就聽到有人在西邊的房頂上叫了一聲,然後滾得一片瓦響。

     那是我的八叔,父親說。

    他也算是個神槍手。

    地的槍彈打光了,便吩咐我們去河北邊的墓地裡為他取子彈。

     父親說那片墓地有一畝大小,裡邊生長着一些黑松樹。

    傳說裡邊有一條碗口粗的黑蛇。

     他有些膽怯地看着天和地。

    地說:“你怕了嗎?” 父親點點頭。

     地說:“我自己去吧。

    ” 地大搖大擺地在石街上往北走,天帶着我們尾随着。

     父親說兩天前遭了酷刑的大奶奶還綁在柱子上,人已死了。

     雖然沒有風,但墓地裡的松柏卻嘩嘩地響着,宛若潮水湧動。

    一陣陣令人毛骨悚然的涼意從天而降。

    地推倒一個石馬、顯出一個方方的石坑。

    石坑裡竟然是一堆金燦燦的子彈。

    地往槍裡壓了彈,槍裡壓飽了,胸前還多了一個沉甸甸的布袋。

    地拍拍布袋,說:“五百發。

    ” 父親說少了瞎子馬竿戳地的“笃笃”聲,他心裡感到非常空虛。

     走回石橋時,夕陽把滿河的流水照得通紅。

    河水因有了顔色而顯得格外寬厚。

    那座與石橋連接着的大門樓子也顯出了幾分巍峨。

    父親說他看到大爺爺那顆頭顱被一陣旋風吹動着在橋頭上打轉兒,好像那頭是用紙殼糊成的。

    他還聞到了一股刺鼻的屍臭。

    一群烏鴉從空中俯沖下來,呀呀地叫着,盤旋着覆蓋了大奶奶的屍體。

    一隻肥大的鷹在河上盤旋着,突然一斜翅膀俯沖下來,好像一道黑色的電光。

    老鷹抓着大爺爺的頭顱,艱難地、用力扇動着翅膀飛起來,那縷山羊胡子在晚風中飄動。

    一陣槍響,一溜火光,老鷹和頭顱被打爛、垂直跌落在河水中、輕巧的羽毛随即飄下。

    地哼了一聲,臉上布滿笑容。

    父親說,他們站在橋中,望着那黑洞洞的大門,不由地發了愣。

     就在那時候,門樓裡一陣呐喊,好久沒有關閉的兩扇大門,嘎嘎吱吱怪響着合攏了。

    緊接着就有幾道火舌從門樓上射下來,打得橋面一溜火星子。

    天和地幾個箭步就竄到大門外的死角裡。

    父親他們也随着跑過去。

     這場戰鬥,是父親的十五位叔伯組織的,父親說他的父親我們的爺爺沒有參加。

    我們的爺爺就是被二姑奶奶咬了手指那位。

    父親說他不知道我們的爺爺跑到什麼地方避難去了。

     天說:“舅舅們,開開大門,放我們進去吧。

    ” 門裡嚷着:“野雜種,回去找你們的娘吧。

    ” 話音甫停,又有石頭瓦塊從門樓上扔下來,有一塊枕頭大小的石頭擦着天的鼻尖滑下去,差一點就要了他的命。

     天舉起匣槍,對着門樓上掃射。

    地也用花機關槍打了幾梭子。

     上邊有人挂了彩。

    哭着跌下去。

    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