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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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一個木盒盛起來,将來也許會派上用場。

     青狗兒睡到日上三竿才爬起來。

    他毛毛楞楞地跳下炕,胡亂洗了一把臉,吃了兩隻蝦子,擡起腿就要跑。

    母親說: “這麼大的孩子啦,一天到晚在野地裡亂竄,将來會有出息嗎?” “不亂竄又能幹什麼?還能用鐵鍊子把他拴起來?孩子又不是狗貓。

    ”我老婆揭起一角貼嘴的膠布,陰森森地說。

     母親說: “你這人說話好難聽!我讓你把他拴起來啦?又不是我養的孩子,關我什麼事!” 我說: “青狗兒,你給我回來!” 青狗兒提着一隻死耗子的尾巴走回來。

    一隻貓頭鷹在梧桐樹上凄厲地鳴叫。

    他站在我們面前,捏着死耗子尾巴,把死耗子掄得團團旋轉,一副藝高膽大、滿不在乎的蠻樣子。

    我特别想一巴掌把他打翻在地,然後再踏上一隻腳,叫他永世不得翻身。

    可兒子頭上的绺绺紅毛像蠍子尾巴一樣卷起來,這是他暴怒的象征。

    我和顔悅色地說: “青狗兒,你已經六歲啦,到了讀書識字學知識的年齡啦,建議你到育紅班裡去學習。

    ” 青狗兒把死耗子扔進鍋裡,憤憤不平地說: “我知道你們全不是好人!你們都想謀害我。

    ” “青狗兒,不上學怎麼能行呢?沒有文化的人是睜眼瞎,是愚蠢的人……” “胡說!”青狗兒說,“你也别磨嘴皮啦,我去上育紅班就是。

    我要看看你們葫蘆裡到底裝的什麼藥!” 我牽着青狗兒的手,送他去育紅班。

    育紅班開設在紅林子邊緣上的一棟木頭房子裡,木頭房子被一圈粗大的圓木包圍在中央。

    我牽着兒子從一個低矮的小門裡往裡鑽。

    兒子一下子就鑽了進去,可輪到我往裡鑽時,小門變得十分狹窄。

    我鑽進頭和胸,肚子卻被卡住了,欲進不能欲退也不能,一群孩子在旁邊拍着手笑。

    圓木頂着我的腰,又重又痛。

    我感到血液湧到臉上,頭脹得有柳鬥般大。

    我用雙手按着地,地上全是一些彎彎曲曲既像蚯蚓又像面條的東西。

    難道我的末日就要來臨了嗎?難道這就是我幹壞事的報應嗎?我閉上了眼睛,悲哀地哭泣着。

     不知過了多久,眼前紅光一閃,一陣香氣撲鼻。

    青狗兒用腳踢着我的臉說: “爸爸,醒醒,這是俺梅老師,她來看看你。

    ” 我吃力地擡起頭,看到飄飄袅袅的紗裙裡亭亭玉立的梅老師的肉體。

    梅老師說: “你兒子挺聰明,就是沒有數的概念,教起來比較困難,希望您輔導輔導他!” 我說: “梅老師,先别說這些了,請您趕快找柄斧子來,劈開木門,把我救出來。

    ” 梅老師為難地說: “這件事我也做不了主,劈開木門要得到團長批準。

    ” 又是這個該死的皮團長,他簡直無處不在。

     我無可奈何地說: “那就請您快點,我卡在這裡足有兩個小時啦!” 梅老師俯身上來,觀察着我被卡住的情況。

    她伸出一隻手!天! 一隻生着粉紅色蹼膜的手摩挲着我的臉,一陣陣寒冷的味道從她手掌上放出,進入我的五髒六腑。

    我的全身收縮起來,像隻緊縮成球的螞蟥一樣,滾進了育紅班大院的草地上。

    我靜靜地伏在梅老師腳前的草叢裡,觀察着她的腳。

    她的腳趾并攏着,伏在一雙白色的塑料涼鞋裡,那些粉紅色蹼膜從腳趾縫裡擠出來。

     梅老師很不高興地撇撇嘴,轉身就走啦。

    她的屁股在透明的紗幕裡扭呀扭呀的,使我忘掉了她是生蹼的人。

    我跳起來。

    追上她,與她并着膀在育紅班大院裡漫步。

    我們有時走得很快有時走得很慢。

     大樹上垂下來的鳥蘿彎彎曲曲,猶如懸蛇。

    地上有一叢叢灰色的灌木,枝丫間結着鮮紅的小球,欲待伸手去摘時,小球的顔色會突然變紫,好像是憤怒的情緒導緻了顔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