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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性命,這些刑法,隻要施刑方法得當,保證死不了人。

    所以希望你們要積極配合,不要反抗、掙紮,否則會更難受,弄不好還有性命危險。

    你們的二姑姑說:食草家族的女孩子,都不是平凡人物,都是注定橫行世界的角色。

    隻要你們能咬牙熬過這一關,往後,世上的人就奈何不了你們了。

    ” 父親說天把口袋扔在桌上,說:“表姐妹們,來吧,每人摸一張,誰也脫不了,早晚脫不了。

    ” 父親說他的四十八個姐妹們,齊聲嚎哭着排起了一字隊形,走到桌前,每人從口袋裡摸了一張刻有刑名的骨牌。

     摸牌完畢,天說:“各人收好自己的牌,誰丢了誰死。

    ” 父親說月光皎皎,火光熊熊,晚風清涼,蟲鳴唧唧,中秋夜晚十分美好。

    天命令他們分頭去準備施刑所需要的各種器具,任務雖然艱巨,但他們歡騰而去。

     忙了整整半夜,父親說他的腿硬得像兩根木棍子一樣,再也挪不動了。

    八仙桌子周圍堆着他們堂兄弟三人從各家搜集來的刀子、剪子、繩子、棍子、鏊子、鏟子、鐮刀、镢頭、水壺、鐵鍋、掃帚……其中有施刑需要的,也有不需要的。

    萬事俱備,隻等二姑到來,但二姑遲遲不來。

    火堆裡的松木燃燒将盡,火苗子漸漸疲軟瘦弱,但月光卻愈發皎潔起來。

    那晚上的月亮大得讓我再也不要看月亮,那晚上的月亮亮得呀從此之後我再也沒見過那樣亮的月亮,那晚上的月亮是不是月亮誰也說不準。

    偌大的天上,沒有一顆星,沒有一絲雲,但卻有白色的、銅闆般大的雨點稀疏地砸下來,過一陣又一陣。

    打谷場外的田野裡,原本碧綠的植物變成一片銀色的海洋,雨打葉片的聲音讓我心中恐慌,二姑為何還不到?松脂的香氣、姐妹們眼淚的味道彌漫在月光中,嗅着這味道我心中焦急,二姑怎麼還不到?二姑啊,你快些來吧!我們腦子裡鮮明地晃動着二姑的身影,她騎馬挎槍出現,也許是乘坐花轎出現;有兵們鳴鑼開道、也許是吹鼓手鼓瑟吹笙簇擁。

    總之,二姑的出現必将是一個輝煌的時刻,我知道不僅僅我在盼望着、不僅僅我的那幾個堂哥們盼望着、連那些手握刑名骨牌的姐妹們也在盼望着。

    她們的心情,類似出嫁女的心情、不是恐懼也不是高興,哭不代表悲傷笑也不代表歡樂。

    父親說她們哭夠了笑夠了等煩了等膩了便聚成一堆摟着抱着唧唧喳喳嘀嘀咕咕,伸出你的手,伸出我的手,伸出她的手,她們伸出手,探着頭,互相觀看着對方手中骨牌上的刑名,并在沒征得兩位表哥同意之前開始交換骨牌。

    菊花用“精簡幹部”換了蘭花的“彩雲遮月”,桃花用“油炸佛手”換了梨花的“高瞻遠矚”,蓮花和牡丹都要用手中的骨牌換水仙的“剪刺猬”,水仙堅決不換,三個人先是争執後是推搡最後打成一團。

    姐妹們滾成一團,秩序大亂。

    天心煩意亂地罵她們,甚至過去拉架,不知被誰貼了一個耳刮子。

    他捂着臉退出來,無可奈何地說:打吧打吧!等你們二姑來了再收拾你們。

    他這句話竟奇妙地制止了混亂。

    姐妹們整整容貌,看看天和地,不語,突然一個說:二姑什麼時候到?!然後一齊發問,如同質問。

    天和地無法解釋。

    地踏着梯子爬上房,向遠處眺望。

    一會兒下來,什麼也不說。

    望到沒有?望到了嗎?地有些窘,不語。

    姐妹們罵天罵地。

    罵倦了,便哈欠連天。

    天和地也打起哈欠。

    啞巴像堵牆一樣倒了,接着便發出了響亮的鼾聲。

    癡子抱着一把竹掃帚睡了,嘴裡發出咯吱咯吱的磨牙聲。

    父親說一陣困倦襲來,眼睛随即迷糊了,眼前的一切都晃動起來,那些姐妹們,一個個搖晃着,倒也,倒也。

    父親身子一軟,同樣倒也,倒在被夜露和白雨打濕的地上,沉沉地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