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運會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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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上午十一點左右我就看見"裡邊"是裝得滿滿的。

    然而因為打算看"看運動會而不得"的人,我就曆試各個"鐵門"。

    沿着那"圓城"走了半個圈子,忽然看見有一道鐵門前的人堆例外地發生變動,——半堆在外面的人被鐵門吞了進去,我和小姐趕快跑過去,可是那鐵嘴巴又已閉得緊緊的了。

    于是我就得了個确信,裡邊雖然滿了,尚非絕對沒有法子,不過"法子"何時可有,那是守門警察"自有權衡"了。

    我們一夥人就在那裡等。

    可是隔不了多久,卻遠遠地望見右邊另一個鐵門也在吞進人去了,這離我站的地方約有三丈路。

    我招呼了小姐一聲,立刻就往右邊跑。

    同時也有許多人"舍此而就彼"。

    我們跑到了那邊時,那鐵門還在吞人,我當然是有資格的了。

    可是回頭一看沒有小姐,隻好趕快跑回去找她,半路碰到她時,再回頭一望,那鐵門早又閉得緊緊了。

    我埋怨小姐,小姐也埋怨我,說是我跑了以後,原先我們在等的那個鐵門放了許多人進去。

    “他們看見了門前人少了,就開門,"小姐說。

    哈哈,守門警察的"自有權衡"的原則被我們發現了,我們得用點技術來搶門。

    那也簡單得很,我們站在兩度鐵門的半路,要是看見右首的鐵門在"通融"而左手鐵門前等候的人們蜂擁而右的時候,我們就趕快奔左邊的那道門。

    這"策略"一試就成功,門警連票了也沒來得及看,因為這當兒是"看客"在表演"奪門"運動。

    裡邊滿得可怕!但是我們居然擠了進去,而且也還看得見“運動"。

    剛剛占定了一個地方,就聽得播音喇叭叫道:“你們好好看踢球,不要打架!"接着(過不了五分鐘)又是"不要打架,你們是來看足球的!"那時,場中是香港對廣東,那時滿場十萬的看客,大概至少有一半以上是真正熱心在看"運動"——不是"球迷"們在看"球王"。

    我看了十多分鐘實在挨不下去了。

    太陽是那麼熱,人是那麼擠,想看"看運動的人"也不成。

    而我于足球也還夠不上“迷"的程度。

    我隻好虧本一回,把花了半小時工夫、運用了"策略"或“技術"搶門而得的權利,僅僅享用了十多分鐘。

    慢慢地走出運動場的時候,已經四點十幾分。

    我忽然感到不滿意了。

    論理我不應當不滿意,因為我确乎很正經地看完了一場籃球。

    然而我總覺得未盡所欲似的。

    因為有點不滿意,就隻想趕快回家,可是,呵!有多少人在等車!而且還有多少人陸續從運動場裡出來!我到了公共汽車停車處時,剛剛有一串的公共汽車遠遠駛來,那是回來的空車,我知道。

    但是人們像暴動似的一哄而上,半路裡就把空車截住,我也不由的往前跑了一段路。

    我看見車子仍在走,不過慢些,車門是緊閉着的,人們卻一邊跟着車跑,一邊就往車窗裡爬;一轉眼已是滿滿一車子人。

    我雖然并不"安分",可是這樣的"暴動"隻好敬謝不敏!各路公共汽車的空車不斷地長蛇似的來,其中夾着搬場汽車和貨車(當然此時全要載人了),但是沒有一次沒有一輛不是被半路截住,而且被"非法"爬窗而滿了座。

    搬場汽車和貨車沒有窗,人們便吊住了那車尾的臨時活動木梯,一邊跟着車子跑,一邊爬上那搖來搖去的梯子。

    我一算不對,十五六萬的看客,差不多同時要回去,就算是五萬人要坐公共汽車,而公共汽車連臨時的搬場汽車貨車也在内一共是一百輛(後來我知道估計差不多),每車載四十人,二十分鐘打個來回,那麼要搬運完那五萬人該得多少小時?我如果不取"非常手段"也許要等到八點鐘罷?這未免太那個了。

    然而我終于安心等着,而且我願意。

    因為想不到運動會散場以後,居然還可以看到一種"運動"——五六萬看客們表演“搶車"那種拼命的精神,比廣東足球隊還要強些。

    這第二次的去看,我終于滿意而歸。

    我看了兩種并非"選手"的而是群衆的"運動"——奪門和搶車。

    全運會閉幕後第九日寫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