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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看不出什麼異彩。

    到郭景純十幾首《遊仙》,便瑰麗多了。

    其中如: 翡翠戲蘭苕,容色更相鮮。

    綠蘿結高林,蒙茏蓋一山。

     中有冥寂士,靜嘯撫清弦。

    放情淩霄外,嚼蕊挹飛泉。

    …… 雖然純從《山鬼》篇脫胎,卻把幽憤境界變為飄逸。

    又如: 雜縣寓魯門,風暖将為災。

    吞舟湧海底,高浪駕蓬萊。

     神仙排雲出,但見金銀台。

    陵陽挹丹溜,容成揮玉杯。

     姮娥揚妙音,洪崖颔其頤。

    升降随長煙,飄鷌戲九垓。

     奇齡邁五龍,千歲方嬰孩。

    燕昭無雲氣,漢武非仙才。

     這類詩像是佛教入中國後,參些印度人梵天的幻想。

    但每首總愛把作者的宇宙觀人生觀直白點出,未免有些詞費。

     浪漫派文學,總是想像力愈豐富愈奇詭便愈見精采。

    這一點,盛唐大家李太白,确有他的特長。

    如他的《公無渡河》全從古樂府《箜篌引》敷演出來。

    《箜篌引》十六個字千古絕唱,如何可拟作?他這首的前半“黃河西來決昆侖,……其害乃去茫然風沙”,已經把這條黃河寫得像有神秘性;到下半首依傳說略叙事實後更虛構可怖的幻象。

    說: 被發之叟狂而癡,清晨徑流欲奚為?旁人不惜妻止之,公無渡河苦渡之。

     虎可搏,河難憑,公果溺死流海湄。

    有長鲸白齒若雪山,公乎公乎挂骨于其間。

     《箜篌》所謠竟不還。

     這詩把原來的《箜篌引》賦與一種浪漫性,便成創作。

    又如《飛龍引》的: ……載玉女,過紫皇,紫皇乃賜白兔所搗之藥方。

    後天而老凋三光。

    下視瑤池見王母,蛾眉蕭飒如秋霜。

     如《蜀道難》的: ……蠶叢及魚凫,開國何茫然。

    爾來四萬八千歲,不與秦塞通人煙。

     西當太白有鳥道,可以橫絕峨眉颠。

    地崩山摧壯士死,然後天梯石棧相鈎連。

    …… 太白集中像這類的很多,都可以證明他想像力之偉大,能構造出别人所構不出的境界。

    他還有兩首詞,把他的美感表得十分圓滿。

    詞調是《桂殿秋》,文如下: 仙女下,董雙成,漢殿夜涼吹玉笙。

    曲終卻從仙官去,萬戶千門惟月明。

     河漢女,玉煉顔,雲軿往往在人間。

    九霄有路去無迹,袅袅香風生佩環。

     後來這類作品,我最愛者為王介甫的《巫山高》二首。

     巫山高,十二峰。

    上有往來飄忽之猿猱,下有出沒瀺灂之蛟龍,中有倚薄缥缈之神宮。

     神人處子冰雪容,吸風飲露虛無中;千歲寂寞無人逢,邂逅乃與襄王通。

     丹崖碧嶂深重重,白月如日明房栊;象床玉幾來自從,錦屏翠幔金芙蓉。

     陽台美人多楚語,隻有纖腰能楚舞,争吹鳳管鳴鼍鼓。

     那知襄王夢時事,但見朝朝暮暮長雲雨。

     巫山高,偃薄江水之滔滔;水于天下實至險,山亦起伏為波濤。

     其巅冥冥不可見,崖岸鬥絕悲猿猱;赤楓青栎生滿谷,山鬼白日樵人遭。

     窈窕陽台彼神女,朝朝暮暮能雲雨;以雲為衣月為褚,乘光服暗無留阻。

     昆侖曾城道可取,方丈蓬萊多伴侶;塊獨守此嗟何求,況乃低徊夢中語。

     這類詩詞,從唯美的見地看去,很有價值。

    他們并無何種寄托,隻是要表那一片空靈純潔的美感。

    太白、介甫一流人,胸次高曠,所以能有這類作品。

    像杜工部雖然是情聖,他卻不會作此等語。

     蘇東坡也是胸次高曠的人,但他的文學不含神秘性,純浪漫的作品較少。

    他貶谪瓊州的時候,坐在山轎子上打盹,正在遇雨,夢中得了十個字的名句。

     千山動鱗甲,萬壑酣笙鐘。

    醒來續成一首詩道:四洲環一島,百洞蟠其中。

    我行西北隅,如度月半弓。

    登高望中原,但見積水空。

    此身将安歸,四顧真途窮。

     眇觀大瀛海,坐詠談天翁。

    茫茫太倉間,稊米誰雌雄?幽懷忽破散,詠嘯來天風。

    千山動鱗甲,萬壑酣笙鐘。

    焉知非群仙?《鈞天》宴未終。

    喜我歸有期,舉酒屬青童。

     急雨豈無意,催詩走群龍。

    夢中忽變色,笑電亦改容。

    應怪東坡老,顔衰語徒工。

    久矣此妙聲,不聞蓬萊宮。

     他作詩時候所處的境界,恰好是最浪漫的;他便将那一刹那間的實感寫出來,不覺便成浪漫派中上乘作品。

     浪漫派特色,在用想像力構造境界。

    想像力用在醇化的美感方面,固然最好;但何能個個人都如此?所以多數走入奇谲一路。

    楚辭的《招魂》已開其端緒,太白作品也半屬此類。

    中唐以後,這類作風益盛,韓昌黎的《陸渾山火和皇甫湜》、《孟東野夫子》、《二鳥詩》等篇,都帶這種色彩。

    我們可以給他一個綽号,叫做“神話文學”。

    神話文學的代表作品,應推盧玉川。

    他有名的《月蝕詩》二千多字,完全像希臘神話一般,内中一段: ……傳聞古老說,蝕月蝦蟆精,徑圓千裡入汝腹,汝此癡骸阿誰生? ……憶昔堯為天,十日燒九州;金铄水銀流,玉燭丹砂焦,六合烘為窯,堯心增百憂。

     帝見堯心憂,勃然發怒決洪流,立拟沃殺九日妖; 天高日走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