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瀛紀事卷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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僞總制許豐年攻龜殼花莊,中炮死。

    其妻謝秀娘甚美,稱為夫報仇,屢攻寶鬥街。

    後再嫁營兵,複至寶鬥仔,衆執誅之。

     西螺股首廖談欲降,其妾蔡邁娘曰:「勢敗而背人,非信也。

    寗死于紅旗下,始瞑目耳!何為束手受戮乎」?每臨陣,策馬督戰,不避矢石。

    西螺街鋪戶半附官,蔡氏恨之,燒毀百餘間,談不能止。

    後與夫同為官軍所執,官鞫之。

    蔡氏供稱:「謀逆之事,皆己所為,與夫無與」。

    問:「一婦人何能為亂」?對曰:「我先出私财四百金招集黨羽。

    得四百人以舉事,足矣。

    由是每月抽派鋪戶,得數千金,利孰厚焉」。

    乃骈誅之,暴其屍數日,目猶視。

    或制小紅旗覆其面,乃瞑;時賊皆以紅旗為号故也。

     彰邑海峰侖七十二莊粵籍人多附賊抗官,搶劫軍饷。

    彰邑平後,知縣淩定國、遊擊陳啟祥率把總淩定邦、義首葉保國(即葉虎鞭)、楊金簡往剿,以生員楊清時為鄉導,勸谕近莊,疏通道路。

    先擊番婆莊,克之。

    進擊海峰侖,股首邱阿福、江秋印拒戰,攻破之。

    賊乞鸠資助饷,乃還。

     三年冬,兵備道丁曰健進軍北勢湳,攻洪叢。

    先是叢據地自守,觀望成敗。

    至是悉衆抗拒,勢已不支。

    叢諸兄與官軍通款,叢殺兄而占其妾,未幾病,自言見兄索命,遂死。

    官軍索其屍首,叢長兄洪番不肯獻,仍阻險拒捕。

    時番移居别業,賊黨王春誘番妾,席卷所有與俱遁。

    賊衆見番與妾皆他往,疑有異謀,遂共掠所有,執番送官,誅之。

    叢屍首埋豚闌下,亦剖棺戮屍焉。

     四年夏四月,參将徐榮生、知縣白鸾卿讨呂仔梓,義首葉保國等皆以兵會。

    梓分賊為三營,以奇兵假官軍旗幟,從間道夾擊;官軍幾為所乘,乃更築壘以困之。

    副将陳啟祥以巨炮擊賊寨,梓歛衆為一營,勢窘甚。

    時有海賊蔡沙(诨号臭頭沙)所居海口名布袋喙,素與賊接濟。

    梓以家口寄沙處,沙善待之,誘梓同坐巨艇脫入海,邀至海邊,乃執而數之曰:「汝名投誠,實持兩端觀望。

    嚴辦為擄之時,汝不引援,今唇亡齒寒,行将及我,皆汝贻之也」。

    遂沉之于海。

    官軍乘戰艦将擊之,偵梓已死,乃引還。

     丁道偵陳鮄、劉安、陳狗母等竄匿淡水之内山三汊河馬麟潭,仍蓄發出擾居民,檄淡防同知王镛剿辦。

    四年九月,镛赴大甲,簽派農氓為兵以進剿。

    賊屯鯉魚潭逆戰,官軍接仗即潰,義首廖廷鳳以屯勇來援,殊死戰,镛乘輕輿先回,官軍傷者甚衆。

    乃以賄啖賊,密令暫退内山,而搜被脅莊民數名枭決報竣,遂還。

     五年秋,彰化令李時英以重金購得林貓皆誅之。

    六年春,兵備道吳大廷(湖南舉人)檄委員查拿南北餘匪,先後獲股首朱登科、趙憨,誅之。

     其著名劇賊至今漏網者,如大甲城内王九螺,一方巨猾,屢為賊内應,與淡水王司馬通譜,冒保五品職銜;嘉義黃豬羔糾賊攻賊,截搶兵饷甚多,以夤緣得補營員;葫蘆墩人王秋(即王國助)為賊設局抽分,并理斷案件,現年七十餘;賴厝廍人賴阿矮為戴彩龍僞先鋒,帶賊随攻彰化、嘉義等處;牛罵頭蔡通、楊大旗及僞鎮港将軍陳在等屢攻大甲;諸人至今尚存,家巨富。

    股首何有章為戆虎晟苛歛民财,橫抄民産,不知紀極;又教晟演炮,甚見倚任;嘗帶賊攻嘉義,足中鉛子。

    有章前為縣差,曆數任,故事皆谙練,至今仍為糧差。

    内山人林海,嘗為股首,彰化知縣李時英懸重賞購之,不得;及李解任,海乃以钜赀夤緣仍充縣差。

    内山人劉阿奴為僞先鋒,攻打内山一帶義莊,至今尚存,往來葫蘆墩地方。

    賊中老而無賴者,莫如劉安,嘗從陳辦、曾圭角作亂,至是年七十餘,仍為股首。

    其反覆無常者,莫如王春,見戆虎晟勢敗乃與官通款,釘封賊炮而遁,又于陳弄處釘炮脫逃,複從洪番拒捕,乘番他出乃誘其妾而亡。

    至今二人俱亡命無蹤焉。

    水沙連近内山一帶,五城吳文鳳、筍仔林劉參筋(本武生也)、涑東廖有譽、盧江、葫蘆墩紀番仔朝等,淡、彰交界之三汊河陳鮄、陳梓生,粵籍鐘阿桂、李阿兩、劉阿屘等,皆漏網至今,諸賊猶多蓄發也。

     論曰:弄妻與侯、蔡二妪,皆戾氣所感,應劫數以禍生靈,為王法所必誅者也。

    觀其臨敵決戰,有勇有謀,刀臨頸上,至死不悔,可謂之人妖矣。

    而世之膺高爵、制方面者,一旦有事,或束手無策,或藉端規避,與夫林中喪馬,委重寄于草萊,階下叩頭,乞餘生于犬豕者,随在比比也。

    豈自顧其身視婦女為重耶?吾不知其自命居何等也! 案首禍者為戴潮春,賊黨所奉為僞首者,然其強盛尚不及戆虎晟十分之一。

    是逆晟未下,則事猶未平也。

    其他最悍惡者莫如陳逆啞狗弄,然彰邑已複,戴、林二逆已擒,則大局定矣。

    弄雖悍惡,何能為哉!他如洪叢僻處内山,既不附言,亦不甚助逆,故官軍屢招之。

    而叢素與前厝人不睦,且戴、林二逆與之交厚,為所愚惑,恃其地勢險遠,謂可自據一隅以觀望成敗。

    厥後文報中張皇其詞,至贈以僞北王僞宮殿題目,而營員用是得巴圖魯勇号,蓋海外軍報類多如是也,餘故阙而不書。

    其餘著名股首,或死或降,不能具述,茲于見聞所及者,略志數條,自陳弄而下概謂之餘匪雲。

     災祥 戴逆祖名神保,彰化縣志行誼傳作戴天定,稱重修文廟,凡經費出入皆經手襄辦,與其子松江均有勞焉。

    松江即戴逆父也。

    逆将作亂時,天定之墓夜聞鬼哭,逆未信,自往聞之,果然。

    後戴逆祖墳為羅冠英所發掘,鬼神豈前知之而無如何耶? 嘉彰分界處有澇水溪,源出内山,流急而濁。

    若濁者忽清,則地方有變。

    壬戌春,水清三日,未幾,變作。

     火山在嘉義謂之水火同源。

    相傳地方有事,則火息。

    戴逆未變之前,火息三日雲(按火山有四穴:一為風穴,上半年風自外入,下半年風從内出;一為霧穴,每清早時,雲霧從穴中吐出;其二穴即水火同源也)。

     辛酉年秋,彰化明倫堂鬼哭數日,聞者驚悚。

    越明年春,雷起彰邑孔廟,人以為孔道偾事之征雲。

     相傳壬戌年春,四張犁有耕牛作人言雲:「免咻有田,播無稻收」。

    按是事不知真僞。

    殆即漢書五行志所謂牛禍,亦咎征也。

    又大甲有雄雞生卵之異。

     逆黨于坑溝中掘得青石如劍者五,蓋石被水沖泐成劍形者,如鐘乳枝之類。

    戴逆以為神,每出則命人捧以随之。

    後折其一,而逆巢适為官軍所破。

    亦異哉! 壬戌五月十一日,台地連日大震,府治及嘉義縣尤甚,城垣傾塌數丈,壓死數千人,民居傾圯者無算,連日夜不稍止,真非常之變也。

     或于淡水城隍廟問彰化何時收複,得一簽語,有「若遇清江貴公子」之句,後果竹塹林雪村觀察往剿始克。

    清江為觀察小名,亦一奇驗也。

     觀察潤堂洪公停柩處,夜間鄰居失火,延燒無數,公子抱柩大哭。

    其家人亟命力士移柩,并救公子。

    甫舁出,而火熾梁折,一屋皆灰燼矣。

    觀者以為忠孝之報。

     壬戌元旦,秋雁臣司馬在淡水廳署将出拜客,忽失其帽,遍尋不得,人以為先兆。

     彰化東門有八卦樓,相傳前邑令楊桂森所建。

    嘗谶雲:「八卦樓開,必有兵災」。

    故門閉十餘年,後有某令強啟之,不匝月而彰泉分類械闘,令仰藥死。

    民愈神楊令之說。

    至是戴逆捏造谶文,密置樓下,使人掘得之,詐稱楊令遺谶,其語雲:「雷從天地起,掃除乙氏子,夏秋多湮沒,萬民靡所止」。

    按洪範傳所謂詩妖,殆此類也。

    後有解之者曰:「雷謂縣令雷以鎮,言天地會從雷令而起也,乙氏子謂孔觀察也。

    夏秋謂副将夏汝賢與秋司馬,皆死于賊。

    萬生即潮春小名也。

    以一愚民而敢于造逆,厥後該逆雖欲為民而不可得,言靡所■〈扌妻〉止也」。

    然則戴逆之捏造以惑愚民,适以自谶矣,似之(此事出自傳聞,未知真僞,姑疑以傳疑)。

     彰化内山野番之處有所謂玉山者,人迹罕至,值天氣晴明,山色偶現,見之者則為吉征。

    癸亥之冬,丁觀察南下平賊,于路見之。

    及歲試,以「玉山連見三日」為古學題雲。

    甲子正月初二日,餘在潛園,人傳玉山見矣,餘登嘯望台最上層望之,見三峰遙峙天外,其白如玉,中峰尤高,左一峰微作蔚藍色,良久始隐。

     叢談(上) 戴逆兄早死,其嫂羅氏年十八,過門長齋守節,戴逆敬憚之。

    将作亂,羅氏力谏,不從。

    迨賊黨迎之入城,羅與逆婦許氏長跪大哭,請勿殺百姓;逆許之,約入齋堂者不殺(齋堂,為持齋男婦鸠聚奉佛之所)。

    後雷知縣得不死,以逃入齋堂故也。

    或曰,賊于雷令懷中搜出佛經一卷,知為奉佛者,故釋之。

    羅氏旋投缳死。

    嗚呼!戴逆作亂,一時達官文士,或亦效奔走以求富貴,而為之嫂者方且決然一死,不肯視息于賊中也,而逆焰于是少奪矣。

    嫂其賢矣哉! 大甲節婦林氏,為餘姓苗媳,十二歲守節,事姑極孝。

    時年已七十餘,禱雨辄應。

    及戴逆圍大甲,數斷水道,而土城内遍皆石,不堪穿井,皆汲溪水為食,水源一斷,民心洶洶。

    凡三次禱雨,雨皆随降,其應如響,民踴躍歡呼,勝氣百倍,以為有神助。

    乃備牲醴至城外節孝坊下緻祭,拜跪甚虔,以祈神佑焉。

     嘉義民婦名粉娘者,逸其姓,為股首嚴辦所得,将犯之,粉娘大罵不從,被殺。

     林雪村方伯嘗語餘雲:「出師之日,日辰不利于主帥。

    或謂日辰不合,當倒執帥旗以厭之。

    适大雨泥濘,執帥旗者倒卷而前,直取賊寨,竟中炮死。

    時有勇首至中途而病,其母張氏代率所部前進,戰良久,有返顧者,母辄以杖擊之曰,賊不足畏,汝何畏死如此!衆見婦人尚不畏死,争向前殺賊,遂獲勝仗。

    然母出入于槍炮如雨中,未嘗被傷。

    所謂死生有命,不其然乎」? 秋司馬初遇害時,竹塹人心岌岌,林雪村方伯靜以鎮之。

    其叔母請先事綢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