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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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家莊辦理減租。

    有一天解決地主王老四和佃戶們的租佃關系,按法令訂過租約後,農會主席問王老四還有什麼意見沒有,王老四說:&ldquo那是法令,我還有什麼意見?&rdquo村長和他說:&ldquo法令是按情理規定的。

    咱們不隻要執行法令,還要打通思想!&rdquo王老四歎了口氣說:&ldquo老實說:思想我是打不通的!我的租是拿地闆換的,為什麼偏要叫我少得些才能算拉倒?我應該照顧佃戶,佃戶為什麼不應該照顧我?我一大家人就是指那一點租來過活,大前年遭了旱災,地租沒有收一顆,把幾顆餘糧用了個光,弄得我一年顧不住一年,有誰來照顧我?為什麼光該我照顧人?&rdquo農會主席給他解釋了一會,區幹部也給他解釋了一會,都說糧食是勞力換的,不是地闆換的。

    解釋過後,問他想通了沒有,他說:&ldquo按法令減租,我沒有什麼話說;要我說理,我是不贊成你們說那理的。

    他拿勞力換,叫他把我的地闆繳回來,他們到空中生産去!你們是提倡思想自由的,我這麼想是我的自由,一千年也不能跟你們思想打通!&rdquo 小學教員王老三站起來面對着王老四講道:&mdash&mdash 老四!再不要提地闆!不提地闆不生氣! 你知道!我常家窯那地闆都怎麼樣!從頂到凹,都是紅土夾沙地,論畝數,老契上雖寫的是荒山一處,可是聽上世人說,自從租給人家老常他爺爺,十來年就開出三十多畝好地來;後來老王老孫來了,一個莊上安起三家人來,到老常這一輩三家種的地合起來已經夠一頃了。

    論打糧食,不知道他們共能打多少,光給我出租,每年就是六十石。

    如今啦,不說六十石,誰可給我六升呢! 大前年除了日本人和姬鎮魁的土匪部隊擾亂,又遭了大旱災,二伏都過了,天不下雨滿地紅。

    你知道吧!咱村二百多家人,死的死了,跑的跑了,七零八落丢下了三四十家。

    就在這時候,老常來找我借糧,說老王和老孫都餓得沒了辦法,領着家裡人逃荒走了。

    後來老常餓死,他老婆領着孩子回了林縣,這莊上就沒有人了。

    &mdash&mdash我想起來也很後悔,可該借給人家一點糧。

     那年九月間,八路軍來打鬼子的碉堡,咱不是還逃到常家窯嗎?你可見來:前半年雖沒有種上莊稼,後半年下了連陰雨,蒿可長得不低,那一片地也能藏住人。

    莊上的房子沒人住了,牽牛花穿過窗裡去,梁上有了碗口大的馬蜂窩。

    那天晚上大家都困乏了,呼噜呼噜睡下一地,我可一夜也沒有睡着。

    你想:我在咱本村裡,就隻有南牆外的三畝菜地,那中啥用!每年的吃穿花銷,還都不是憑這常家窯的頃把地嗎!眼見常家窯的地裡,沒有糧食光有蒿,我的心就涼了半截。

     這年秋天,自然是一顆租子也沒有人給。

    咱們這些家,是大手大腳過慣了的,&ldquo鐘在寺院音在外&rdquo,撐起棚子來落不下:冬天出嫁閨女,回禮物、陪嫁妝、請親戚、女婿認親、搬九,哪一次也不願丢了臉,擡腳動手都要花錢。

    幾年來兵荒馬亂,鬼子也要,姬鎮魁也搶,你想能有幾顆餘糧?自己吃的是它,辦事花的也是它,不幾天差不多糟蹋光了。

    銀錢是硬頭貨,虛棚子能撐幾天?谷囤子麥囤子,一個一個都見了底,我有點膽寒,沒等過了年就把打雜的、做飯的一齊都打發了。

     七歲的孩子能吃不能幹,你三嫂活了三四十歲也是個坐在炕上等飯的,我更是出門離馬不行的人。

    這麼三個人來過日子,不說生産,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