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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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下吧。

    &rdquo 說罷,勘助從晴信居館告辭。

     勘助每次前來古府,均在闆垣信方的舊邸宿泊,這次也不例外。

    安頓好之後,勘助在入夜時分來到片側町[5]中一位叫作當松庵的僧人處拜訪,請他去勸說晴信出家,以便讓晴信不再接近女色。

    這位當松庵自兩年前起便與勘助交好,是一位值得信賴的人物。

     當松庵告訴勘助,隻憑自己一人想要說服晴信皈依佛法,恐力有未逮。

    若是能自足利[6]邀請到晴信素來尊敬的桃首座[7],請他來勸說晴信,晴信或會答應出家。

     因此翌日,為了拜會桃首座,勘助便騎馬徑直向足利馳去。

    比起差使者前去送信,還是自己親自去一趟為好。

    勘助如此認為。

     當松庵與桃首座二位僧人一同來到古府拜會晴信,是二月初的事情。

    桃首座一見晴信,當即說道:&ldquo您的生辰八字确是非常之好,但其中卻也顯示,在正午之前諸事大吉,而正午之後則呈虛盈兼有之相。

    我二人今番前來,便是為着此事。

    &rdquo 勘助置身于座席一旁,默然盯着晴信。

    晴信陰着一張臉,聽着兩位僧侶說話,心中委實不快。

     &ldquo所謂正午以前,乃是指人生的前半所言,正午以後,便是指人生的後半了。

    若以人生六十年計算的話,正午便是三十歲前後。

    館主大人您如今已然踏入人生的後三十年,既然正午之後呈虛盈兼有之相,那麼還請務必盡快考慮對策,早作打算。

    &rdquo 桃首座說道。

     &ldquo要怎麼辦才好呢?&rdquo 晴信詢問。

    這時,勘助在一旁插話: &ldquo此時,還以皈依佛法,以示敬畏天命為宜。

    如今縱觀這世間,多少自古以來的名門皆落得一個滅亡的下場。

    萬一武田家亦到了破亡的時節,那也并非什麼不可思議的事情。

     隻是,自新羅三郎義光公以來,武田家代代家督彎弓被甲、嘔心瀝血直到如今,才使家道未曾衰落。

    到了主公您這一代,倘若&mdash&mdash&rdquo &ldquo我明白。

    &rdquo晴信打斷勘助道。

     &ldquo不,您并不十分明白。

    &rdquo勘助說。

     &ldquo我明白、我明白。

    出家皈依佛法,以示對天命的恭順,這不就行了嘛。

    &rdquo &ldquo如果僅僅是做做樣子的出家,那也是不行的。

    既然出家,還請務必下定決心不要再接近新的女子,這才是最重要的。

    &rdquo 趁此機會,勘助把久久萦繞在自己心裡的話一口氣說了出來。

     晴信舉行出家儀式,法名德榮軒信玄,道号為機山,這是二月十二日申時的事情。

    從此,晴信便成為了信玄。

     那時與信玄一同剃度的武将,有原美濃守、山本勘助、小幡山城守、長坂左衛門尉一幹人等。

    原美濃守道号為清岩,勘助道号為道鬼,小幡山城守道号為日意,長坂左衛門尉道号為釣閑。

     二月十五日,有了道号&ldquo道鬼&rdquo的勘助回到诹訪,又過了兩三天,他前去觀音院拜訪由布姬。

     勘助來到由布姬跟前,仔細地告訴了晴信剃度之事。

    由布姬看着勘助的臉,忍俊不禁,撲哧笑出聲來,道:&ldquo你辛苦了。

    連勘助你也一塊兒剃度了,真是可憐!&rdquo &ldquo如此一來,公主您就不用削發為尼了。

    &rdquo &ldquo削發為尼?啊,那件事情,勘助你當真了嗎?&rdquo &ldquo哎?要削發為尼的事情,您是說的假話嗎?&rdquo &ldquo無論是假話也好,真話也好,削發為尼這種事情,由布我可從來未曾考慮過。

    若是真的當了尼姑,那豈不是就輸給主公了嗎?&rdquo &ldquo那麼,說於琴姬亦願意削發的話,也是騙人的吧?&rdquo &ldquo於琴姬的事情我可不知道,或許她現在已經當了尼姑 亦未可知。

    &rdquo &ldquo真是的!&rdquo 勘助想說真是豈有此理。

     &ldquo於琴公主若是當了尼姑,那可&mdash&mdash&rdquo &ldquo或許已經成為尼姑了吧,因為我是如此命令的。

    &rdquo &ldquo那樣的話,豈非完全上了公主您的當了嗎!&rdquo &ldquo勘助,你是站在哪一邊的?&rdquo &ldquo您說我嗎?&rdquo 勘助頓時無言以對。

     &ldquo勘助!&rdquo 由布姬大喝,似要叱責勘助。

    不過稍頃,由布姬卻靜靜說道: &ldquo到外面去走走吧。

    我想與勘助你一同去看看桃花。

    &rdquo 勘助跟在由布姬身後,走下觀音院門前的那條緩坡,來到大路之上。

    然後又自天龍川的源頭沿着河岸一路步行。

    附近一帶頗多桃樹,在這依舊帶有冬日寒冷之意的空氣裡,薄紅色的桃花在山丘背後及雜木林中兀自點點綻放。

     &ldquo勘助,我不想活得太久。

    &rdquo 由布姬緩緩踱步前行,一面說道: &ldquo你看,這手臂可是越來越細了。

    &rdquo 說着,由布姬捋起衣袖。

    果不其然,由布姬那原本就很瘦的胳膊,如今卻已不盈一握,肌膚白得教人心痛。

     &ldquo您覺得冷嗎?&rdquo &ldquo沒有,我不冷。

    &rdquo 由布姬回答。

    未幾,又開口道: &ldquo讓勘助你勸說主公出家,讓於琴姬削發為尼,這諸般事情由布我不該做嗎?&rdquo &ldquo不,絕無此意&mdash&mdash&rdquo 勘助答道。

    隻要是關于由布姬之事,無論她做出什麼事情來,勘助也不會覺得不應該。

    由布姬在想着什麼,在做着什麼,那都不是自己能夠去責難的。

    勘助如此認為。

     &ldquo桃花可真漂亮啊。

    隻是如此美景,卻不知明年是否還能看到。

    &rdquo &ldquo公主您可不能這麼想。

    &rdquo &ldquo不過,我确是想不要活得太久才好。

    近日來,我真切地覺得,女人這種生物很可悲呢。

    在知道於琴姬那事情的時候,我感到深深地受了主公的傷害。

    然而,不知何時起已經開始慢慢習慣,夾在正室夫人與於琴姬兩位之間,一直活到如今。

    并且,往後主公若是又有新歡,我也隻能在痛苦與悲傷之中繼續活下去,在見到主公之時,卻依然還要強顔歡笑。

    這樣的生活,我已經厭倦了!&rdquo 說到最後,由布姬的語氣激烈起來。

     &ldquo已經毋庸擔心此事,主公已經出家了。

    &rdquo 聽到這話,公主笑了。

    那笑聲在早春的空氣中冷冷地回蕩。

     &ldquo出家這種事,能改變什麼嗎?不過是自京都頒來的一紙大僧正任命的诏書罷了。

    大僧正?主公嗎?哈哈,多麼怪異啊!那位主公會是大僧正!&rdquo 這笑聲與先時稍有不同。

     &ldquo公主!&rdquo 勘助感到公主此時有些失去了理智。

    從由布姬的舉動看來,也教人無法不如此認為。

     &ldquo說真的,我呢,隻愛率軍出征打仗之時的主公。

    那時的主公,無論是正室夫人的事情、於琴姬的事情還是我的事情,都一點兒沒有放在心上,一門心思隻是想着如何在戰争中取勝。

    我便是愛着那樣的主公。

    那時候以外的主公,我卻從心裡讨厭。

    我隻想讓勝賴學習主公在戰鬥中那威風凜凜的樣子。

    勘助,你能讓勝賴成為那樣的武将嗎?拜托你了。

    &rdqu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