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回 患難之中方見知心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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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因此她顫抖了語氣回答,大有淚眼盈盈的樣子。

    家璧搖搖頭,低聲說道: &ldquo我是同情你惡劣的環境,才盡一份互助的義務。

    你不要心裡好像過不去似的,時候不早,你也可以休息休息了。

    &rdquo 荷芬見他說着話,已慢慢地站起身來,于是也跟着站起,默默地送他走出了房門,她心裡也不知道是悲酸還是喜悅,隻覺得眼淚在她眼裡像泉水一般地湧上來了。

    這晚玉清從外面瞧畢電影回家,帶來一盒子西點。

    荷芬靠在沙發上等着她,還沒有睡去。

    玉清笑道: &ldquo為什麼你不先睡呀?時候不早了,我自己在瞧電影,不能累你也落夜呀。

    &rdquo &ldquo夏天的季節,早睡也睡不着,我怕二小姐回來沒有人服侍呢。

    &rdquo 荷芬聽玉清這樣說,覺得這位小姐很溫和,她肯體諒下人們,這種貴族小姐也很不容易找到的,遂含笑低低回答,一面給玉清取拖鞋,一面給她倒了一杯冷開水。

    玉清脫了皮鞋,脫了絲襪,穿了拖鞋。

    荷芬已經擰上一把手巾來,給她擦面,并且把電風扇開了,微笑着道: &ldquo二小姐,外面很熱吧?&rdquo &ldquo嗯,夏天裡看電影最沒有胃口,還是坐在家裡涼爽得多。

    荷芬,你這人很好,我非常喜歡你。

    斷命這阿菊小丫頭,最讨人厭,又懶又頑皮,還要動手動腳地拿東西。

    我房中雖沒有什麼東西可偷,有時候少了學校裡一本筆記,或是一支鉛筆,要起來找不到,都是她拿去玩的,你想恨不恨?我今夜回家,才算是第一次舒服的了。

    &rdquo 玉清說着話,走到百靈桌旁坐下了。

    她把一盒子西點打開來,回頭向荷芬招手,含笑說: &ldquo你也一同坐下來吃吧。

    &rdquo 荷芬覺得一個小姐的身份,對待一個女傭未免客氣得有些過分,可是她确實有民主國家人民的作風,但自己總覺有些不好意思,遂搖頭笑道: &ldquo二小姐,我沒有餓,你自己吃吧。

    &rdquo &ldquo不要客氣,這麼晚了,還說不餓嗎?我想吃兩塊西點蛋糕總不會太飽吧。

    我一個人獨吃沒有味兒,你隻管坐下來,我還要跟你談談哩。

    &rdquo 荷芬聽她很真摯的情意說,一時便也不再客氣,就在她對面椅子上坐了下來。

    玉清把兩塊奶油蛋糕送到她的面前,望着她白裡透紅的粉臉,說道: &ldquo我想你從前一定不會給人家幫過傭的。

    &rdquo &ldquo二小姐,你怎麼知道呀?&rdquo &ldquo我看了你人樣兒,我心裡就知道了。

    況且你那雙手,白白胖胖,比我還嫩呢,低三下四的人哪裡有這雙好手哩?&rdquo 玉清笑了一笑,一面說,一面咬了一口蛋糕吃。

    荷芬輕輕地歎了一口氣,有些凄涼的口吻,低低地說道: &ldquo我從前确實沒有做過女傭,但最近生活漲得太厲害,爸爸又失了業,為了生活,那又有什麼辦法呢?但幸虧太太擡舉我,又蒙你二小姐看得起我,把我留在你房中服侍,這不是我的幸福嗎?&rdquo &ldquo因為你模樣生得太好,我很同情你的身世。

    在我房中服侍,當然比任何房中要舒服一些。

    比方說,我到學校裡讀書去了,你簡直就沒有什麼事情了。

    這樣你自己可以做些活針,或編結絨線,不是很清閑嗎?&rdquo &ldquo是的,二小姐,我真感激你。

    &rdquo &ldquo不要這樣說,無論什麼都有一個緣,我覺得你人很好,我所以要另眼相待你。

    我明天把我不要穿的衣服絲襪都揀出來,送給你穿吧。

    咦,你為什麼不吃蛋糕呢?&rdquo 玉清性情很直爽,她絮絮地說着話,一面又指了指桌上的蛋糕,叫她快吃了。

    荷芬覺得自己在惡劣的命運之中還算是好的,因為她遇到家璧、玉清兄妹兩人,都對她這樣地好,一時非常地安慰,遂含笑點點頭,拿着蛋糕吃了。

    玉清望着她問道: &ldquo你從前讀過幾年書?&rdquo &ldquo隻讀了兩年書,現在隔别了十多年,恐怕是等于不識字了。

    &rdquo &ldquo我想放暑假期内,我反正沒有事情,我可以教你讀書,你心中願意嗎?&rdquo &ldquo二小姐,你這麼栽培我,那還有什麼不願意嗎?我真是太願意了。

    我現在覺得不識字的痛苦,所以我很希望讀書。

    但在我這樣惡劣的環境中如何能夠呢?現在二小姐肯教我讀書,這我實在是太高興了。

    &rdquo 荷芬聽了她這些話,比聽了玉清送她衣服絲襪的話更要喜歡十倍,她揚了眉毛,忍不住拉開嘴哧哧地笑起來了。

    玉清見她是個上進的姑娘,一時對她也越加愛護了。

    這晚兩人直談到一點敲過,方才各道晚安,大家安息了。

     光陰匆匆,荷芬在朱公館裡幫傭不知不覺已有半個月光景了。

    她名義上雖然是個女傭,但事實上她的生活比住在家中做大小姐更舒服得多。

    第一,不用愁柴米;第二,不用愁衣穿;第三,家裡睡的是閣闆,六月裡臭蟲多,又悶熱,又被臭蟲咬,晚上睡覺,真像活地獄一樣。

    現在呢?她睡的一個人一個房間,裡面也有一切的家具,睡的還是一張半銅床,雖然很舊了,但比睡閣闆上總要舒服一些。

    而且玉清吃什麼,總要分一些給她吃。

    所以荷芬是非常地知足,她希望在朱公館裡能夠服侍玉清一輩子,也已經夠滿意了。

     這天正是家璧學校裡放暑假開始的第一天,他傍晚的時候從外面回家,忽然上吐下瀉地得了時疫病症。

    朱太太當然十分地着急,遂連忙打電話請劉惠人西醫到來醫治。

    劉惠人是美國醫學博士,和家璧父親朱仁昭是要好朋友,所以接到電話,不到二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