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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則是多麼困難。

    艾絲苔已經決定要叫這個可憐的百萬富翁為他的所謂“成功之日”付出高昂的價錢。

    所以,直到一八三○年二月初,“小小宮殿”裡還沒有舉行喬遷的喜慶。

     “不過,等到狂歡節,我這兒一定會開張。

    ”艾絲苔私下對她的女友們說,這些女友又把這話傳到了男爵耳朵裡,“我要使我的男人幸福得像一隻石膏公雞①。

    ” ①法語中coqenpate,直譯為“面捏公雞”,意為過得很幸福。

    此處coqenplatre,石膏公雞,為文字遊戲。

     這句話在花街柳巷成了名言。

     男爵于是感到很苦惱。

    他像那些已經結婚的人那樣滑稽可笑,開始向好友訴苦,他的不滿情緒也就流傳了出去。

    這時候,艾絲苔繼續認真地扮演着投機大王蓬帕杜爾的角色。

    她已經舉行過兩三次小型晚會,這完全是為了把呂西安帶進家裡來。

    魯斯托,拉斯蒂涅克,杜-蒂耶,比西沃,納當,浪蕩公子的精英德-勃朗布爾公爵,都成了這個公館的常客。

    最後,艾絲苔還接納了杜莉亞,弗洛朗蒂納,法妮-博普萊,弗洛麗娜,兩名女戲子,兩名女舞蹈演員,以及杜-瓦諾布爾夫人,這些人都作為她演的這出戲裡的角色。

    在一個妓女家裡,如果沒有争風吃醋,争奇鬥豔,和各色臉譜,那是再凄涼不過了。

    在六個星期裡,艾絲苔已經成了女性帕裡斯①中最诙諧、最有趣、最美麗、最潇灑的女子,這些女性帕裡斯構成了靠情人供養的婦女階層。

    她被人捧得很高,享受着足以誘惑一般女子的能滿足虛榮心的各種快樂。

    但是她的内心有個秘密想法,這使她成了超越這個階層的一位女子。

    她的心裡保留着自己昔日的形象,這使她感到既羞愧又自豪。

    她時刻意識到自己即将再次堕落。

    她好像成了一件複制品而活在世上。

    她可憐自己扮演這麼個角色。

    這位風塵女子心中的愛情天使,對這種面對着心靈而又由肉體去扮演的卑鄙可恥的角色,懷着深深的蔑視。

    她的那些嘲諷的語言便是這種心境的表露。

    她既是觀衆又是演員,既是法官又是受刑者。

    她充分領略到阿拉伯故事裡那些令人贊歎的想象:那些故事裡幾乎總有一個外表卑微而靈魂高尚的人物,他的原型便在經典著作《聖經》之中,名字叫做尼布甲尼撒二世②。

    這位受害者已打定主意,容許自己活到失去貞節的第二天,這樣,她就可以跟她的劊子手開一點兒玩笑了。

    另外,艾絲苔已經明白,男爵是依靠見不得人的可恥手段獲得了這巨額财富,這就使她沒有任何顧忌了,用卡洛斯的話說,她以扮演複仇女神阿忒③的角色為快了。

    這個百萬富翁失去她就活不下去,而她在他面前則時而顯得可愛迷人,時而變得讨厭可憎。

    當男爵痛苦萬分,想要離開艾絲苔時,她便做出甜蜜溫柔的姿态,把他拉回到自己身邊。

     ①帕裡斯:希臘神話中的特洛伊王子,風流俊美。

    他誘走了斯巴達王墨涅拉俄斯的妻子,美人海倫,從而引起曆時十年的特洛伊戰争。

     ②尼布甲尼撤二世(前六○五一五六二),巴比倫國王。

     ③阿忒:希臘神話中的惡作劇和複仇女神,宙斯與不睦女神厄裡斯的女兒。

     埃雷拉公然擺出一副去西班牙的樣子,而實際上隻到了圖爾。

    他接着驅車繼續趕路,到了波爾多。

    他在那裡留下一名仆人,讓他扮演主人的角色,并叫他在波爾多一家旅館裡等他。

    然後,他換上旅行推銷員的外衣,坐驿車返回巴黎,在艾絲苔住處秘密安身下來,通過亞細亞、歐羅巴和帕卡爾,對一切進行精心指揮、策劃、和監視,特别是監視佩拉德的行動。

     離選定的喜慶日子還差半個月,大概是歌劇院首場舞會的第二天,這位交際花在意大利劇院包廂最内側的地方出現。

    艾絲苔的俏皮話已經開始有點兒令人生畏。

    男爵被迫在樓下給她租了一個包廂,以便把他的情婦藏在這裡,避免在離德-紐沁根夫人隻有幾步遠的地方與情婦一起向公衆露面。

    包廂的位置是她挑選的,為的是能眺望賽裡奇夫人的包廂,因為呂西安幾乎一直陪着賽裡奇夫人。

    可憐的風塵女每星期二、星期四和星期六都要凝望賽裡奇夫人身邊的呂西安,以此寄托她的幸福。

    這天将近九點半,艾絲苔看見呂西安走進伯爵夫人的包廂。

    他面色蒼白,額頭憂慮重重,面孔幾乎變了樣。

    這些内心痛苦的标志隻有艾絲苔才能看出來。

    一個女人熟悉自己心愛男子的面容,就像水手熟悉大海一樣。

     “天哪!他怎麼啦?……出了什麼事?他是否想跟那個地獄神講話?那個人對他來說是守護神,他此刻正藏身在歐羅巴住處和亞細亞住處之間的一個閣樓裡。

    ” 艾絲苔腦子裡淨是這些折磨人的念頭,她幾乎沒有聽貝音樂。

    男爵把他的“天使”的一隻手握在自己手裡,跟她說着波蘭猶太人土話,那詞尾的怪音無論讀起來還是聽起來都會叫人頭痛。

    所以完全可以相信,男爵說些什麼,艾絲苔根本沒有聽——